半空中,叶菩提一袭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抓着这老渔夫落回小舟之上,然后将把正在游水的年轻儿子拽上来,这才一点脚尖,自小舟之上返回自己的大船。
    同样是在小船上借力,叶菩提一脚就能如仙人般凌空跨越几十丈,那小舟连晃都不晃,方才那青年不但把小舟踩翻,还需要借力十多次才能回去,双方差距之大,难以形容。
    江面上寂静无声,唯有江水滔滔,奔流向东不复回。
    叶菩提落回甲板,旁边那些正在吟诗作赋的年轻书生们都不自觉后退一步,但是看向她的眼神更加热切。
    他们害怕她的武艺,却又倾慕于她的风姿。
    她翻转小舟时溅起无边波涛,将周家一众年轻人浇了个透心凉。
    初春三月,乍暖还寒,江风一吹,会武功的还好,不会武功都已经冷的直打哆嗦,瑟瑟发抖。
    尤其是那些女子,为了美丽早早都换上单薄裙装,但是叶菩提这一袖从天而降的江水就让她们全身湿透,甚至连某些地方也露出来了,一群姑娘尖叫着跑回船舱,引起周围人的哄笑。
    甲板上的周家人望向叶菩提这艘大船,眼神隐隐有些愤怒。
    有人说道:“方才那女子好生无礼,绝对是故意这样做的。”
    有人附和他的说法,也有人默不作声。
    刚才叶菩提凌空飞度,又一袖卷起小舟的一幕给他们太多震撼,以至于让他们此刻只能在这里嚼舌根自,却没有谁有勇气跑到叶菩提面前套要个说法。
    至于这件事谁对谁错——在他们心中自己会错吗?
    那采摘野花的青年沉默一下,然后露出笑容,对着其余青年人拱手说道:“诸位兄弟对不住了,都是因为我一时鲁莽,才让诸位跟着我遭这无妄之灾。”
    其他人纷纷说道:“二哥太客气了,咱们自家兄弟何须说这些?”
    “就是,二哥只是踩翻一艘渔船而已,而且必然会给他们补偿,这女子好生不讲理。”
    “哪里是不讲理,我看她是想借助咱们周家的名头给自己扬名呢,真的是好算盘。”
    一群周家的嫡系、旁系弟子语气一致,总的来说就是自家二哥绝对没有错,错的一定是叶菩提。
    在这群年轻人中,有一个黑衣青年站在甲板最前方一言不发,对众人的话充耳不闻。
    这黑衣青年面容冷峻,双目有神,顾盼之间鹰视狼顾,站在这群年轻人中颇有些格格不入。
    但是他站在那里,周身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都下意识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那摘花的青年听着众人对他的恭维,心中颇为满意,转头又看到陈默的黑衣青年,立刻笑容和煦的对黑衣青年说道:“这件事大哥怎么看?”
    黑衣青年转身往船舱内走去,冷声道:“衣服湿了就要换,面子丢了就要找回来,实力不行就认命。”
    一众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黑衣青年走进船舱后就有一个青布老者从船舱内走出来。
    这老者弓腰驼背,腰间别着一根烟杆,走起路来不急不缓,看着一群被江水浇透的周家子弟笑道:“受教训了吧?”
    这老者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这些周家弟子却不敢对他不敬,纷纷上前和他打招呼。
    就连那被称为二哥的青年也走过来恭敬说道:“杨老,抱歉,这种事情还要惊动您。”
    老者说道:“二少爷这件事做的不地道,人家渔民打鱼也不容易,这块又是险滩,一不小心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您说得对。”青年说道:“等到船行到平稳的地方我会让人给那一对父子送些银钱作为补偿的。”
    老者笑起来,说道:“是这个道理。”
    话音一转他又说道:“不过咱们周家人错了,自然会有自家人来教训,还轮不到外人插手,大少爷说了,面子丢了就要找回来,所以啊,我这把老骨头就出来转转,看看是何方神圣,够不够资格在太岁头上动土。”
    青年说道:“辛苦您了。”
    说着后退一步,让出空间。
    眼见着老者要出手,方才被叶菩提震慑到的周家弟子又纷纷鼓噪起来,这位老者是他们家族的老供奉了,实力强劲,在家族中也是地位非凡,若非被周家收服,也是能在江湖上闯出偌大名堂的人,他老人家出手对付一个与自己等人年纪相仿的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也好教对方知道周家人绝不是浪得虚名。
    青年退后一步,然后看向叶菩提所在的大船,眼神逐渐阴沉下来。
    之前自己好不容易做足势头,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架势,就是为博取美人一笑,只要能让那个小丫头倾心,将来娶了她,借助她背后的家族势力,可就有和自家大哥一争长短的实力了,却不想自己苦心孤诣准备的一幕都被那白衣女子给搅和黄了。
    这怎么能让他不生气呢。
    如果眼下他不是在万众瞩目的甲板上,而是在自己房间中怕是早都暴躁的开始摔东西了,那里还能如现在这样保持温文尔雅的风度。
    自家大哥叫这老者出手,也不是存着帮自己报仇的心思,只是纯粹想着把事情闹大,事情一旦闹大,家族长辈必然过问,这样究其原因,自己可是有错在先,必然会受到重罚。
    自家这大哥啊,可从来不懂得兄谦弟恭这一套,时刻考虑的都是把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扼杀在摇篮里。
    偏偏他这样做自己还没办法反对,就算自己说可以大度的不在乎这件事,但是上升到家族面子上,这件事却不是自己能说的算了。
    他们这些世家弟子看似富贵无边,但是也要受到诸多约束的。
    家法族规一条条压下来可不是吃素的。
    就算没有这些约束,这些事迹传出去对他们家族的名声也是没有好处的,一个百年大族还是非常看重家族声誉。
    青年脸上的阴冷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温文尔雅的气态,对着身后一众家族弟子说道:“很久没看到杨老出手了,此番咱们倒是可以好好观摩一番,对于武道精进也有益处。”
    世家子弟,都是要求允文允武,这个武不仅是包括兵法韬略,还包括个人武道,不要求他们成为多强大的高手,但是至少要有一定自保能力。
    如今的大雍朝文风渐起,许多书生都是重文轻武,但是往前推个十几二十年,甚至是春秋时代,那时的书生士子可都是左手圣贤书,之乎者也,右手三尺剑,杀气弥漫。
    那个时代书生的愿望可都是配三尺剑,立不世功,绝不是眼下这些只会夸夸其谈,徒逞口舌之利的书生能比拟的。
    青年让出位置,老者看似闲庭信步的迈出一步,已经出现在栏杆上,然后隔着几十丈宽的江面隔空对叶菩提喊话:“小姑娘功夫很俊啊,可惜刚才无缘一见,现在特意来讨教一番,还望你别当老夫以大欺小。”
    声音滚滚,如同惊雷。
    沿江无数船只上的看客纷纷惊叹,今日倒是个新鲜日子,接连出现两位绝顶高手。
    这下有热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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