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步梵说出自己名字的一瞬间,整个逍遥谷的幻境一瞬间震动起来,那四季的景色化为了灰烬,那翠树,那白雪,那春桃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浓浓的迷雾也不知被何物吹散,清澈的湖面开始慢慢地展现在人们的面前。
    本来璀璨绚烂的一片盛景,突然竟有些黯然失色了。
    “这……这幻境竟然在慢慢消失,师尊制造的幻境怎么可能会消失。”玉玮子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难道说是师尊的心神在乱。”
    “天啊,师尊的幻境竟然碎掉了,这个幻境已经维持了好多年了,从我入谷的时候就存在,没想到今天会化为乌有。”小画在一旁瞪大的眼睛,惶恐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师尊他……他是不是因为输给了师叔……所以生气了。”
    “嘿嘿嘿,小师叔看来让师尊很不爽。”
    若是刚刚这小画和老石对步梵是师叔这件事还有几分动摇,那现在就是深信不疑了,若他不是师叔,又怎么可能胜了师尊一筹呢?
    “不过师叔好厉害啊,竟然能占到师尊的便宜。”
    人们望向湖面,只见那白衣男子正在水面上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步梵的后背看,那目光如剑,怕是早已穿透了步梵的身体。
    一双无形的手从水面上伸了过来,紧紧抓住了步梵的肩膀。
    “站住……你说你叫步梵!”
    “是的前辈,我名字叫步梵,父母赐予的名字,自己也没得选。前辈我们先前有过承诺,现在请你放手让我离去。”
    逍遥子站在湖面上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像矗立。“你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连我现在的弟子都不知道这个名字。”
    “哈哈哈。”步梵回眸一笑。“虚空境,逍遥派,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逍遥派的创始人,我想这不难猜吧。”
    “这……这是个巧合吗?对,一定是巧合,他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的。”逍遥子自言自语起来,他心中的疑惑从未消解。
    其实在刚刚下棋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古怪,之前时候这个少年还对自己很是恭敬,甚至带着深深的恐惧感。但是进了迷雾看到自己的样貌之后,这少年便像变了个一般,反而有些悠然自得。
    步梵缓缓走到薛傲的身边,然后朗声说道。“薛爷爷,还有紫凝,我看我们到了回齐南的时候了。”
    “是啊,确实不能再晚了。”
    “若是逍遥派的各位高人能够相助,爷爷,我相信咱们的机会又会多上几分。”
    说着三人一同朝逍遥子行了一礼,准备拜别。
    “前辈,这段时间承蒙逍遥派的照顾,薛傲没齿难忘,日后必会报答。”
    “薛紫凝也在这里谢过各位的相助,薛家不会忘了你们的。”
    这时候林馥漫快步跑到步梵的身边,却被步梵挡在了身后。
    “不要丢下我,我也要和你一起回齐南,去救出爸爸。”
    步梵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林馥漫的肩膀。“漫漫,你还是留在这儿吧,齐南的事情凶多吉少,你又没有武功,在我身边我还要分心保护你。林祥叔叔的事情,我一定会处理好的,林祥叔叔不是武林中人,相信丐帮也不把帮他怎么样的。”
    随即步梵看向阿琴,礼敬地说道。“阿琴小姐,妹妹还希望你能再照顾一番。”
    “放心好了,这段时间也正好让漫漫小姐多跟我学几首曲子好了,齐南的事情了解之后,我和阿墨会亲自把她送回去。”阿琴带着笑意说道。
    “哥,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但不管怎样,漫漫都希望你一定要保重。”
    “唔!”阿墨也微微点起了头。
    “小画快过来,把三位贵客送出云雾山,然后接着在山口那里值班。”
    “好!师叔我现在就带你们离开。”小画拉着步梵的手,步伐轻快的向前跑去。“师叔今天真是把玉玮子好一顿羞辱,我喜欢!”
    步梵无奈摇了摇头,便同薛傲和薛紫凝一同起身往山谷外的方向走去。
    “逍遥子前辈……”走出去老远之后,步梵才突然喊了两句。“人死自然不能复生,过往的遗憾自然也无法弥补,但是迷界流转生死,如车轮旋转,循环不已,是为轮回,轮回之后,希望你还能记住曾经的愧疚。”
    “……”
    话音传到逍遥子耳畔时,人早已走远。
    看着几人远处的身影,逍遥子的身影在风中摇曳,心情久久不能释怀,他在思索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始终不得其解。
    “这话是佛家的术语,但又代表这什么呢……”
    过了许久之后,他才突然醒悟过来,因为这不光是术语,还是秘籍中的文字。
    “轮回?!佛家的六道轮回心诀?是《金刚经》中的武功路数,那家伙曾经修炼过佛家的功夫。莫不是……”逍遥子快步从水面上漂浮到岸上。
    此时玉玮子已经跪拜在他的面前,摆出一副认罪的样子。
    “师尊,徒儿有错,不应该让这个人打扰你的清修。”玉玮子低声说着。“弟子违背门规,理应受罚。”
    “行了行了!起来吧,别给我装模作样了,还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整天花天酒地吗?要说违背门规你都违背了不知多少次了。”逍遥子拍拍手,示意玉玮子起来。“再说我们逍遥派哪有什么门规?!我不让你们出谷,可你们哪一个不是整天偷偷出谷!”
    玉玮子悻悻然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你们都准备一下,明日去齐南支援他吧。”
    “师尊,您……您真的答应了?!”玉玮子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身旁那一直以来神秘莫测的师尊。
    实际上即使是传授自己功夫的人,玉玮子也不能说得上有多了解,他的师尊一直以来就像个影子一般活在逍遥谷,没人知道他何时就在这里,也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所以逍遥子突然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即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怎样?难道你不想去吗?”逍遥子冷冷地说道。“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很像凑热闹嘛?”
    “师尊明鉴,嘿嘿,师尊明鉴。”玉玮子笑着说道,然后连连从地上爬了起来。“师尊有所不知,这丐帮的人曾经诋毁过咱们逍遥派,尤其是这两年,还总是骚扰咱们的一些学生,我确实很想教训一番那些叫花子。”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我不想听。”逍遥子打断了他。“你现在告诉我,这个叫步梵的到底什么来历。”
    “他啊,这个家伙说实话真的很古怪,之前一直没听过他的名号,然后就突然在齐南冒了出来,据说他的身份只是一个锦花中学的学生……”
    “锦花中学?难道他无门无派吗?”
    “是的,他无门无派就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学生,当时是在玉虎泉的一个会所,弟子本来就是寻欢作乐然后打打架解解闷,结果这家伙突然跑了出来与弟子大打一场。”玉玮子仔细回忆起与步梵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这家伙竟然使用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武功,还说了咱们逍遥派很多坏话。”
    逍遥子皱了皱眉,长发迎风飘摇。“他说了什么?”
    “他说什么逍遥派的人都有自己的名号,都崇尚高雅,而我那样子伤风败俗是败坏逍遥派的名声。”玉玮子带着几分怒气说道。“对了!他还说什么逍遥派的功夫是细枝末节,他一学就会。”
    “岂有此理!所以说他在和你见面之前就已经会了逍遥派的武功?”
    “没错师傅,而且不止一门,他竟然同时会北冥功和扶摇功这两门我们门派的内功心法,人间逍遥式也耍的很熟练,看他的样貌估计养生功也练到了一定火候。”
    看着玉玮子在滔滔不绝的讲着,阿琴也慢慢走了过来。
    “不光是武功,我与阿墨还见识过他用箫吹奏碧海潮生曲,当时我和阿墨表现了一曲高山流水,本以为已经技惊全场,没想到却被他的风光完全掩盖了。”
    “碧海潮生曲?”
    “是的,是步梵自己起的名字,我和阿墨从未听过这曲子,但是一听便入迷了,说明他的音律水准也不容小觑。
    阿琴的话让逍遥子突然攥紧了拳头,许多迷惑一下子全都解开了。
    碧海潮生曲,这是逍遥子独自传承的曲子,他这一千年从未在外人面前演奏过,曲谱也只是存在于他的心里。
    而这首曲子却偏偏是千年前自己与步梵相识时所吹奏的乐曲,同样在那一天,步梵用古琴弹奏了高山流水,他们的想法如出一辙,便是用音律之术降服秦州五雁。
    千年的场景,此刻依旧记忆犹新。
    会这首曲子的人,只有可能是那个人了。
    想到这儿,逍遥子突然大笑起来,仰天长笑,那笑声让平静的湖面都泛起了褶皱,让整个山谷的树叶都在为之摇摆。
    “师尊?您这是怎么了?”玉玮子看着逍遥子的样子,心中不免打起寒战。他已经住在逍遥谷十八年了,还从未看过自己的师尊这般开心过。
    “哈哈哈,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佛门心法的作用。”逍遥子一边大笑着,一边朝着远方飞去。“他回来了!”
    白袍在风中如一双翅膀,拖着他飞向天际尽头。
    “那个眼神,那种语气,这世上估计也只有他一人了……这个老妖怪竟然莫名奇妙地回来了。”
    “哈哈哈,老妖怪啊!”
    看着逍遥子的样子,玉玮子有些摸不到头脑,他知道自己师尊很疯癫,不拘泥于礼节,不过今天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极端了。“师尊……我们?”
    “你们都听好了,以后这个人有什么要求,你们都要尽量满足他,只要不是违背江湖道义,他如果请求,你们都要尽力协助,现在这就是逍遥派的新门规了。”
    “什么?!”玉玮子一头雾水愣在原地。“凭什么啊!帮他解决丐帮的事情已经很给他面子,我们怎么可能什么都听他的。师傅您可是虚空境啊,放眼天下都没有敌手,何必因为一盘棋就如此迁就那个小子?”
    逍遥子早已消失了身影,只留一句低沉的声音在谷外回荡。
    “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北冥功有一半是他领悟出来的,按辈分你应该叫他一声师叔!”
    “师叔?”玉玮子彻底傻了眼。
    “不会吧,还以为小画和老石实在胡闹呢?原来是真的这样吗?”
    “嘿嘿嘿,果真是小师叔,果真是小师叔,要谢谢小师叔给我们这个出谷的机会,老石我终于可以去会会齐南的姑娘了。”
    逍遥派的几个弟子一阵骚动,议论不绝,唯独玉玮子一脸苦相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师尊一定是疯了……
    对!他一定是今天棋局受挫,所以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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