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烟都,不复往日的平静。
    门外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胭脂水粉,琳琅锦绣。他睁开眼睛还有那么点恍惚,这里的日子还和从前一样啊。
    那时他还是个爱玩的少年,不喜欢书塾,喜欢斗鸡,捕蝉,捉萤火虫,经常上课上到一半溜出去玩,被窗外风光吸引。
    先生每每训他:“大丈夫当立身,不自律何以立?”
    他吐了舌头,将蛐蛐往先生那儿一放,人就走了。吓得先生手忙脚乱的将蛐蛐抓住,放走。
    那先生平日里刻板的很,只是有个毛病,怕蛐蛐,他偶然得知,就一时兴起去捉弄先生。从此那先生再不敢劝学。
    可他倒是成了好学的公子,每日里追着先生各种问,先生是爱不得恨不得,纠结的紧。他的问题,往往过于刁钻,先生也未尝能解。
    想起过往轶事,他的心情变的特别好,云霄看他出神的样子,“公子,我们可要现在进宫?”
    “真是扫兴。”陈子仪无奈,他本潇洒自由惯了,如今入了朝堂,诸多约束,还真是厌烦。
    “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卸甲归田?”
    云霄无语的撇了嘴,“公子你看下自己的年纪,你让那些老朽怎么活。”
    “也对哦,会让他们不平的,”陈子仪失笑,见那红墙绿瓦近在眼前,他下了马,将缰绳交给宫人。
    “云霄,随我进去。在外面等候。”
    “好的公子。”云霄应了,默默在白玉阶下等候。
    陈子仪登了那白玉阶,往宫殿群的正中而去,他知南离久候,刻意加快了步伐。
    “陛下,微臣回来了。”
    “一路可好?为何推迟了半月?”
    “臣信中已书缘由,不想未入烟都接连遭遇刺杀,这暗中之人必是想借臣之事做文章,只是他们并未置臣于死地,或许,这是一种警告。”
    南离垂眸深索,“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据说是暗阁,但暗阁行事不至如此招摇,另有其人才对。”
    暗阁?他想起那面纱下的女子,那日匆匆一瞥,总觉似曾相识,但她冷若寒霜,行事果断不留余地。她的手下想来也是如此。
    雪国与宸和谈已定,此时挑起纷争雪国必落下风,起码会为人诟病。寒笙不会不知此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想利用此事转移矛盾,引起两国分歧。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又会是谁?
    会是他吗?他想起那个淡漠的少年。苍云阁,有那么瞬间他想带兵攻上苍云,让苏祁臣服。可他师出无名,苍云阁之于江湖的地位,这些年蒸蒸日上,为各大门派所推崇。又因前苍云阁主是仙师,通术法。于是苍云更像是通天的代名词。字更¥新/速¥度最駃=0
    他若攻打苍云阁,会引起江湖骚乱,局面或许会失控。
    “你说,会是苍云还是雪国?”
    “臣不敢断定,表面看雪国与宸国相争,苍云得利,但雪国太子为人狡诈,不似表面清纯,自导自演也未可知。”
    “那我们如今,是否该给他们一个惩戒?”南离眼中露出一丝苦楚,他不知为何偶尔会惦念曾经,可能是寂寞了吧。
    “不知陛下想要惩戒谁?”
    南离一个眼神丢回去,陈子仪心中了然。
    “只是这个山芋有些烫手啊,我才刚回来,可否容我休息几天?这一路又是刺杀又是谈判的,都没睡好过。”
    他打着呵欠,有些困倦,南离怒其不争,“你就不能有点追求?”
    “我的追求难道不是吃好睡好吗?作为奖励你应该给我一些锦绣缎子,一大家子还等着我呢。”
    “厚颜无耻。”南离笑道。
    吩咐人将东西送入陈府,陈子仪一转身便不见了,云霄刚入陈府,回头就不见了人。只听陈子仪远远的说,“我有事外出,你帮我守好了。”
    云霄小脸微皱,认命的进了府。所有来见陈子仪的都一律被挡在门外,推说公子累了,严令不得打扰。
    而陈子仪此刻摸进了绯苑,他一身银灰色蟒袍,气度非凡。刚一进去就惹人侧目,妈妈殷勤的上来招呼。
    他央求道。“好妈妈,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姑娘啊?”
    “呦,公子啊,你可是多年不曾踏足这儿了,在哪儿高就呢?”
    “妈妈您可是取笑我了,我就是个跑腿儿的,哪儿需要往哪儿去。这不刚闲几天。”
    “想着许久未见妈妈了,这不就来看看您。”
    “陈大公子啊,你这儿嘴抹了蜜似的,姐姐我啊特别爱听,你不在的时候这绯苑来了个台柱子,那姿色,那才艺,都是万里挑一的。”老鸨指着正出门的婉妺笑言。
    “你看,这出来的不就是,是不是算得上沉鱼落雁?”
    陈子仪乍看也呆了,他也算阅女无数,只是这般清冷孤高不惹尘的仙子,还是头一回瞧见。
    难怪见过她的都念念不忘,这般姿色,一般人还真是容易沉沦。
    “在下陈子仪,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子婉妺,见过公子。”
    “听闻姑娘才艺双绝,不知可否有幸一观?”
    她有些迟疑,想着约定。“我还有事情,改日吧。”
    陈子仪见人急着走,也没法阻拦,只能看着背影出神。所有的事情都和绯苑密切相关,他得到的消息暗阁与绯苑有一条暗线往来,再查下去线索却断了,不是暴毙就是聋哑,为了封锁消息,能如此丧尽天良,这让他想起来都有点凉飕飕的。
    “行吧,那记得下次。”
    陈子仪不再流连,回了陈府,前脚刚进陈府,后脚他爹就追了过来。
    “你成天也不着家,一着家就往那种地方跑。你存心气死我是吧?”
    陈子仪缓了缓精神,“爹,陛下重用我,让我去修渠,和谈。我这不也是光宗耀祖了吗?”
    “我说过让你别掺和你不听,朝堂之事多有风波,伴君如伴虎,他如今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你还有价值。”
    陈老恨铁不成钢的说,他的儿子最是古灵精怪,他觉得子仪自由散漫的性子挺好,起码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扰。如今强行被南离拉入朝堂,成为众矢之的,不仅陈家如履薄冰,他今后仕途也会波折。
    “爹,我长大了,有我自己的担当。我会一直辅佐他,直到他不需要我。”
    陈老知道劝不动,也就不劝了。“你小心些,注意自己的安全。”
    “好了好了,老爹,我都困了,你快出去。”陈子仪将人推走,躺在床上望着房梁。
    “下来吧。我看见你了。”一个娇小的人影落下,“公子好眼力,有一封你的信,请查收。”
    她说完就走了,陈子仪缓缓展开信纸,“记得临渊之盟?”
    就是简单的六个字,没头没脑的话,这世界上应该有三个人可以看懂。陈子仪,宸皇,还有一个,应是隐于苍云阁的那人。
    “苏毓,重提临渊之盟,是为了让我中立吗?”
    他对着夜空相问,那时三人情同手足。对着那临渊大泽许下承诺,“生死不弃,祸福相依,知己难寻,唯今盟誓,陈子仪,苏南离,苏毓,结为兄弟,临渊大泽为证,青天可鉴。绝不背弃。”
    南离背弃盟约,他也曾质问,但了解到那一段秘辛之后,便没那么抵触了。他从第一次见大皇子,就觉得他为人温和,心有千秋,后来久识,才知南离并非无求。只是他心中重情,所以便不在乎其他,当他信仰被摧毁后,就变得极端,这样的他让子仪欣赏。
    他看到了南离的王者之风,更让他坚信当初的选择,若不能承受打击便是软弱,奋起反抗才算坚韧。
    而自南离治理江山以来,除了有些偏执,但有他辅佐,似有若无的提示,也并没有太大的祸端。
    窗外清风徐来,他想着这四方庭院,不如那临渊山高水阔,恣意洒脱,那里的风声混着水声,一个个音符的坠落,像满天星光洒落一地。闭上眼睛是最温柔的梦,风调皮的掠过,他们兄弟三人临渊钓鱼,曲水流觞,好不快哉。
    现在物是人非,临渊之盟,你若记得,又怎会处处为难?说到底残缺的约定,就不做数了。
    “不可以是兄弟,那就做对手,也好。”
    “主上,那人收了信,很平淡。”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潇然默默退下。关上了门。她不明白为什么主上要问那句话,明明毫无转圜,再问岂不是多余。
    “苍翼,你怎么在?”潇然看苍翼急匆匆的赶来,脸上还带着汗珠。
    “主上呢?”
    “在房间。”
    苏祁感知到门外的动静,“进来吧。”
    “主上,二长老不好了,她又疯了。”苍翼近日一直在二长老处观察,本来潜伏的好好的,然而今天刚见丫鬟端了吃的进去,就见一个人影被甩了出来。血肉模糊。
    而二长老疯疯癫癫的出来,手中拿着染血的剑。苍翼不敢怠慢,飞快跑回苍云阁禀告。
    “嗯?”苏祁心中担忧,这苍云阁果然不像表面的安稳,“马上让药阁的长老们过去,另外叫上大长老和三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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