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玉骨,后有桃魄。神界最好的炼制兵器的地方,无疑是伐主的炼器室。婉妺凝神望着腕上新多出的纹饰,缓缓往囚战殿走去。
    他应该,还不曾回归。
    “上神怎么过来了?伐主出去了,并不在院中。”忘尘笑着道,仰头看天空,云烟浩渺。他坐在墙上,丝毫不在意形象。
    “我不是来寻他的,只是有件兵器需要锻造。才过来借他的炼器室一用。”忘尘心中了然,囚战近日神色不豫,必是生了嫌隙。
    “那上神自行过去,我有事先行一步。”忘尘离开了囚战殿,往司命殿而去。这几日伐主都会在司命殿,看那些无聊的命卷。不知道在寻些什么。
    “伐主,这些命卷您都反反复复看了这么多遍了,确实没有上神的命卷。至于司命殿中藏书您已阅尽。就不要再为难小神了。要是被天帝知晓,小神吃罪不起。”
    忘尘踏进司命殿时,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司命委屈巴巴的求饶,伐主一脸冷厉,完全不理睬。他笑着托了司命起身。
    “司命上神不必担忧,此事自有伐主做主。至于命卷之事,司命星君便当真无迹可寻?这天下,不可能有人无缘无故便失了命卷。”
    他坐下,看着伐主一脸阴晦的神情。看上去,囚战的计划失败了呢。两个人的关系反倒疏远了,这可是伐主第一次花心思讨人开心,没想到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忘尘神君就不要为难我了,没有命卷的人,是不可能有记载的。不过此人来历,我倒是有些线索,可以参考。”
    “什么线索?”囚战冷冷看了过去,司命定了定神,这才往前拿了一卷帛书。
    上面写着《异灵卷》,这里虽是命卷的一种,记载的皆是一些奇异的生灵命数,在帛书的最后一页。依稀有一些特殊的符号,看样子是阵法。
    司命解了阵法,帛书露于人前。生灵皆有命卷,唯陨灭之灵,异法转生之灵,魂烬之灵,生无命卷,死难通幽冥。
    陨灭,异法转生,魂烬。后两种太过匪夷所思,魂烬是最为严酷的刑法,一般为自罚。大奸大恶之神,自省,故以三昧真火焚之,是为魂烬。
    异法转生。此术骇人听闻,几乎无人能顺利异法转生。婉妺的身世扑朔迷离,难以断其命数。她的血脉,拥有强大的力量,足以毁灭世界。
    他一直不曾提起,暗中寻觅解决之道,听完司命的解释,伐主起身离开司命殿,一言不发。司命惊出一身冷汗,恭敬地送行。
    忘尘安慰的看了他一眼,跟着囚战离开。他有预感,囚战此时的平静,只会是更大的波澜。这些天压在他身上的愁绪,已经太多了。
    “囚战,你如何看?”他问道。
    “你觉得呢?她若不是婉妺,会是谁?”
    “可能会是万年前的幸存者?万年前那场大战,若有人以异法转生,未必不可能。只是这样一来牵涉便广了,你无法真正判断她的前世是怎样的存在。”忘尘一语中的,那人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
    他的心思明显有些乱了,甚至,控制不住心头的那些忧虑。万年前鱼龙混杂,线索早已深埋。她的梦境,对了,那些梦境是与神女相关的。
    莫非,她是神女身边之人。
    “或许,她会是神女的身边之人?神女当年除了仙鹭,离,还有一位侍女名唤锦。而锦,最为精通异术。”会是锦吗?可她身上全无半分气息,也没有锦的记忆。
    “先回去吧,她此刻,正在炉中炼剑。”
    “炼剑?”
    “是啊,炼剑。她不知哪里得了桃魄,正在炼化,明霁剑与桃魄相契合,再合适不过。”忘尘解释到,囚战的脚步更快了。
    桃魄,花间主人的宝贝,怎么会轻易送人?
    “阿妺,”他进来的时候,满室华光,明霁剑璀璨夺目异彩纷呈,剑芒比之前更加澄澈。剑柄处淡淡的印记,正是桃魄无疑。
    “伐主,借了你的炼器室炼剑。如今剑已经铸造完毕,婉妺告退,”她转身离开,被人拉了回来。囚战恶狠狠的盯了忘尘一眼,某人瞬间消失不见。
    希望他不要太骄傲,不然,只怕又要惹出误会。
    “你之前,不是这么叫我的。”囚战看着她,淡淡的道。
    “之前,那是婉妺僭越。伐主尊贵,自然不能寻常称呼。”淡漠而疏离的语气,他的心揪的生疼。
    “是吗?你既然都僭越了,为何又要悔改。我还是习惯听你叫我阿战。你的剑,倒是比之前更美了。”
    要是忘尘在这里,绝对会很意外。这个伐主,似乎一点也不高冷。相反,倒是多了烟火气,还有几分痞气。
    “剑还我,我要离开了。”婉妺有些生气了,语气也变得凶巴巴的。
    “你看我的玉骨剑才铸到一半,既然明霁剑铸好了,那你顺便帮我把明霁剑一起铸了吧。”囚战自然的把玉骨剑丢给她,坐在一旁饮茶。
    婉妺自然是不愿的,只见他玉手一弹,整个囚战殿笼在光晕之中。如梦似幻,一言不合开结界。偏偏,这结界,她是无法突破的。
    “伐主是占着自己的修为高,所以就随意欺负人吗?”婉妺怒道。
    “对啊,所以不如你专心铸剑。我们才能好好聊天。”
    婉妺接过玉骨剑,认真的用灵力凝铸,不过她修为毕竟有限。所以刚刚经过明霁剑的锻造,此刻修为有所不济,仍是咬着牙,持续输入灵力。
    囚战蹙眉,还真是个倔强的丫头。他悄悄走到她身后,抓住她的手。全神贯注的输入灵力,借着暮色,两把剑悬在半空。玉骨剑周身萦绕着淡绿色的光华,明霁剑淡紫色的光华缭绕。
    在寂静的夜空中,两把剑呈现出不世光华。囚战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她,温柔如许。只是那人眼中只有剑,并没有他的影子。
    他虚空划了一下,两把剑落入潭中。溅起层层波纹。
    婉妺下意识的回头,那人轻轻一笑,“只是洗剑而已,明日便可取剑。不如你我去作画,好久没有看你的丹青了。”
    “不去了,我明日过来取。”
    他叫住了她。“阿妺,只是一个梦,你非要如此疏远我吗?我做过的事情我会认,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断断不肯认。”
    他后来探查过她的梦境,关于那段过往他一无所知。那个人和他确实言行举止无一不像,只是他能断定,那个人,并非自己。
    红宝石宫殿是神界的禁忌传说,他从未听过此处,更寻不到准确的地址。梦境中的人显然刻意引导,而且那个人所用檀香,并非他素日的云涎香,加了一味别的香料。
    “那个人,不是你,还会是谁?”婉妺反问道。
    “我暂时还无法确认他的身份,不过那味特殊的香料,我会去查找来源的。”
    婉妺不解的看着他,香料,莫非是檀香?他素日里衣服上晕染檀香,多年不曾变过。她跟在他身后,或许是因为刚刚的提醒。
    她下意识的嗅了嗅空气中的淡淡檀香气。与梦境中那人所用檀香微微有些异样。“你觉得,仅仅是檀香?便能证明你们非是同一人?”
    “你清楚我的习惯,除了云涎香,我不会用别的香料。现在不会,从前更不会。万年前的那个人,你梦境中的他,所用乃是魔族乱魄,那个人,如何会是我?”
    乱魄?
    “你如何得知?”女子反问。
    “我以后会告诉你,至于你现在若是不信,那便不信。反正你没有出去的能力,不如,便和我赌一局?”
    “赌?”
    “对,丹青为赌。若是你输了,便给我三个月的时间,若是我输了,不过我是不会输的。”
    不明白他的意思,婉妺还是应下了。方要问规则,却未曾想到那墙上丹青,是月下华潭里的那副丹青。更加难以揣摩他的用意。
    “我记得,你那日尚愿和我说话,见了花间主人,倒是连话都不和我说了。莫非,他和你说了什么?”囚战问道。
    “这个好像和赌约无关,既然你无心开赌。为何又要设立赌约,不如现在就解释清楚,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婉妺冷眉。
    “好吧,我只是想让你画一下月下华潭的布局而已,莫非是怕了?才找了借口不愿赌?”
    婉妺怕他接下来再多话,索性接过笔来一蹴而就。囚战的神情越来越凝重,直到她落下最后一笔,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一模一样的笔法,甚至连转笔勾描都别无二致。她和神女,或许本就是一人。只是她全无记忆,难道仅仅是巧合?
    “画好了,我先走了。至于那件事,在我查清楚之前,你我,不再相见。”婉妺下意识的逃开,从洗剑池中拿了明霁剑,转身离开囚战殿。
    那副画,她不假思索一挥而就,落成之际方才发现,那殿中的珊瑚,竟多了一处。而她之前去那里的时候,并不曾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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