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三垣明照经中天市图,李长安眼神瞥过书架,只见一枚牙简上刻有“须弥芥子术”五字,便停下来翻看。此术首次听闻,是杀元庆那夜在书房中穆藏锋所说,如今他已蕴灵,也可以修习施展。
    既然拿了两个法门,李长安索性不急着离开,在童子导引下,将记载道术的书籍过了一遍,其中记载道术颇多,如此前见沈羽使过都替身纸人术也有,又有咒术,杀术,可以受术者血肉毛发甚至声音为媒而伤人,只不过此类道术虽然威力大,也实用,却无不需要耗费甚多精力准备,对修为却没有半点增进。
    有八荒刀在,李长安只须窥见死之因的黑线便可立判生死,九成道术对他来说已成鸡肋。
    寻索一阵,他只记下一种炼器之法,名为阴阳鱼符,与靖道司司武苍风曾用来监视他的子母阴阳铃相似,数十里之内,执阳符者可传讯执阴符者。
    从藏经阁离开,回到葬剑谷中,李长安问上官凉要了数斤精金、黑铜,尝试炼器。
    阴阳鱼符炼制简单,炼材也不算珍贵,只因此法器不求御敌,只作传讯之用。
    唯一难处,在于把控灵元,要将其剥离为阴阳二气,分别封存与阳鱼符与阴鱼符中。
    以炼器法中南明离火术熔精金成阳鱼符,熔黑铜为阴鱼符,剥离灵元为阴阳二气,封存其中。初试三回,皆失败,只因阴阳二气分离之后便消散于天地间。
    李长安记起蕴灵时,气海内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陆,便将其中清浊二气其实就是阴阳二气,顿悟之后,炼器一次乃成。
    唤来赤豹,李长安见它眼神躲躲闪闪,问道:“这阵子做了甚么亏心事?”
    赤豹嘿嘿笑道:“不敢,不敢,豹爷我如今良民一个,怎会做亏心事。”那笑容颇有些淫荡。
    “没有就好。”李长安点点头,把阴鱼符递给它,“此物收着,若弄丢了,饶不了你。”
    “这是?”赤豹心生不妙。
    “日后我传唤你,就即刻过来找我。”李长安捏着阳鱼符,输入灵元,这番话便从阴鱼符中冒出,清清楚楚。
    “这……”赤豹眼角一僵,“这,我若有急事呢?若有事不方便……”
    李长安恒它一眼:“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刚才说的记住了?”
    “记住了。”赤豹缩了缩头,心中哀叹:“自由啊,此刻便当真葬送了。”
    七日后,夜深,月淡星明。
    葬剑谷中,李长安独自盘坐,终于感应到天市垣中第一星。
    他心中观想天市星图,其中正星近百,分星官十九,中央一星,名为“帝座”。
    帝座四周,余星如屏藩之状,有宦者,侯、宗正、宗人之星,是帝座旁侍立之星官,又有天斛、列肆、车肆之星,是帝座之外的楼市。所谓“天市”,就是天上街市,以此而名。
    李长安感应到其中宗人四星,气海之顶又多出四颗明星,与天穹愈发相似。
    观想中,只见幽暗的天市星图内,此四星陡然明亮,恍惚化作人形,执笏持节,穿大红官服,是为官者的模样,但其神色端庄肃穆,不容侵犯,似庙中神灵。
    四神执笏对中央帝座行礼后,齐齐转身看向李长安,自虚空中踏来,融入他体内。
    李长安心中一动,随四神入体,神道、神堂、魂门、阳刚四穴之中灵元旋动,如有四尊神灵坐镇其中驱使神兵推磨一般。血气流经此四穴时,有微不可查都一丝丝化作银色,如万年寒霜。
    待炼血成霜之时,就会达到练髓圆满。
    李长安停功睁眼,起身时,嗅到身上汗液有些腥臭,是穴窍内四尊神灵炼血成霜时逼出的糟粕,便回草庐边舀水冲洗干净,又伸手试池中剑意,只觉刺痛甚微,已不成威胁。
    他仰头望见残月当空,夜色宁静,沙沙作响的草叶声在耳边轻拂,不觉想起昆南城中几无片刻安稳的时日。
    此刻他修行初成,实力今非昔比,在悬剑宗安稳了下来,也到了完成承诺之时。
    次日李长安出葬剑谷时,穆藏锋恰好过来,见到李长安便说:“恭喜师弟破境,这段时日我下山游历,却是错过了。”
    李长安随口问:“师兄下山做什么去了,四师姐呢?”
    “大师兄和二师姐用纸雀传书,说不日将从大承回来,我到青牢山去接应,又接到传书,说他们还要耽搁些时日,便回来了,顺道到玄地把夜朱夜雪也带回宗中。至于四师妹,每逢春时,就会回周地一两月,师弟还不知道吧,姬姓在周地乃是王姓。”
    “原来如此,此前倒是没看出来。”
    来悬剑宗的途中李长安虽经过了周地,但途中入城只是歇脚,也没如何了解风土人情。
    穆藏锋轻叹:“师妹下山见生身父母尽孝是真,贪恋红尘也是真。”
    “能真已是难得。”李长安笑了笑,“我也有事,恰要下山一趟。”
    穆藏锋道:“修行本非闭门造车,师弟要游历天下是好的。”
    李长安道:“只是师尊让我在谷中洗剑两年,如今才数月而已。”
    穆藏锋摇头:“此言差矣,师尊的意思不过让你借葬剑池修行,池中剑意可炼体,刀剑皆为刃器,池中剑意所蕴含的剑招亦能助你练刀。既然如今你实力恰入平静,何必因师尊一句话而反将自己桎梏于谷中,须知师尊原意也定非如此。要下山的话,不必与谁知会,去便是了。”
    李长安道:“多谢师兄点醒。”
    穆藏锋又道:“下山时,师弟记得到藏书阁寻得纸雀传书法,届时若真有劫难,可传书宗中求援。”
    二人闲谈几句,告别后,李长安回夜郎谷石室取出骨刀,负于背上,到藏经阁内找到童子,记下纸雀传书之法。
    童子见他背负行囊,问道:“出山做什么去?以你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可莫要乱来,泄了元阳。”
    见他老气横秋的模样,李长安心中好笑:“下山应诺罢了,你可要跟着?”
    童子摇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可耽搁片刻。”
    李长安道:“山下有糖葫芦,金丝蜜饯和栗糕。”
    童子眼皮一翻,小脸阴沉:“书中自有珍馔,再把我当三岁小儿,我可不客气了。”
    李长安摇头大笑,背着行囊转身:“走了!”
    出夜郎谷,沿蜿蜒山道逶迤而下,路上,用初学的须弥芥子术收了行礼,八荒刀与骨刀却是不受此术影响,只得背着。
    到了玄鎏山南麓,李长安用阳鱼符唤来赤豹,小半个时辰后,赤豹风驰电掣奔来,一脸不情愿,见他模样,惊道:“这是要去何处?”
    “出趟门,一两月便回来。”
    赤豹愕然道:“怎么……怎么不提早跟我说?”
    李长安狐疑皱起眉头:“怎么?”
    赤豹张了张嘴,一咬牙:“罢了,走就走,不过且容我先与人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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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星村口,公输氏赵寡妇容光焕发,面如残花二度春,许是受了许多滋润,她挽着老道的手,涕泣敛敛:“道爷,你这一去,丢下这一村人受妖魔威胁可如何是好?地摩罗虽被道爷大法力降伏,那红毛豹子可还在呢!”
    “忆莲啊……”赤豹道人握着着寡妇白嫩的玉手,依依不舍叹道:“俗话说得好,小别,咳,胜什么来着,总之道爷我过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回来。那红毛……”他咬了咬牙,“那红毛畜生知道这片儿是我的地盘,定不敢来犯。”
    赵寡妇柔软胸脯紧贴着他的胳膊,又要说什么,赤豹却掰开她的手,潇洒回头:“道爷去也,不必挂怀!”
    众村民齐送:“道爷您慢走啊!”
    赵忆莲看着他背影,忽的轻呼一声,摸着俏臀愠怒回头,却见身后无人,再转头,老道正好收回手,放声长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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