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川觉着难以置信,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江翎峰竟仍然惦记着名剑利器。他没有径直回答,而是以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江翎峰。
    江翎峰见他没有动作只是愣愣地站着,颇感烦躁,再次提起剑悬在苏青脖颈以上,喝道:“你给是不给?”
    苏青已觉生而无趣,不断挣扎着,跳跃着,欲用脖颈去撞那长剑,试图自尽,一边大叫道:“陆三川,不要给!”
    江翎峰只得归剑入鞘,一把抓过捆着苏青的绳索使劲晃了一晃,对着陆三川大喝道:“陆三川,你给是不给!”
    男女混声冗杂。
    陆三川双耳与脑袋被刺得生疼,一咬牙,将画剑向江翎峰递去,“给你!”
    “哈哈!”江翎峰将手中长剑随意一扔,接过画剑,而后推开苏青,双手捧着画剑,贪婪地视奸着画剑,好似视奸一名裸露香肩的绝世美女。仅以两眼享受无法满足,他便用手掌,轻轻摩擦,那微微凸起的条纹,为掌心带来不一样的快感。
    苏青被江翎峰一推,直接撞入陆三川怀中,此时,她已无心再去想那些男女情长,仰头望着陆三川,很是焦急,“你怎么把画剑交给他了!”
    陆三川缄默不语,只是解开捆着她双手的绳索,而后径直走出临江门。
    一路上,苏青依旧喋喋不休,“你怎么能把画剑交给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人?我死了便死了,有甚关系,但你将剑交给了江翎峰,还怎么与黑风寨的人交手?”
    陆三川终忍无可忍,扬手扇了苏青一巴掌,竭力咆哮道:“还不是因为你!”
    他虽然时常对苏青爱理不理,动手打苏青却是头一回。
    苏青立时闭了嘴,两眼噙泪,望着陆三川,“怪我?”
    陆三川正在气头上,丝毫不顾苏青这般楚楚可怜,继续咆哮道:“不怪你难道怪我吗?我让你等在门外,你闯进去干什么!”
    苏青眼泪已溢,汩汩地流,虽然两鄂酸楚无力,仍是一开一合:“我还不是担心你...所以才想去帮你...”
    吼过两声,陆三川满腔怒火褪去不少,但失去画剑的痛苦,依旧让他的冲动占了主导。他冷笑了一声,“帮我?对啊,你帮我把画剑送给了别人。”
    苏青难以接受他似笑非笑的嘲讽,咽哽道:“我逼你了吗?”
    陆三川哼道:“对啊,你没逼我,是我自己蠢,到哪里都带着你。”
    苏青眼前一片模糊,只能依稀看到一个黑影,黑影的头顶正冒着滚滚黑烟,“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三川索性将在心中憋了许久的话统统说出了口,“我早就怀疑你了,我到哪你都要跟着!后来我找见了张前辈,张前辈告诉我为什么别人称你为燕女,就是因为你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燕为掩之意!你为了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竟还拉拢江前辈!姓苏的,我告诉你,自此往后,我们各走各的,你别再跟着我,我也不会去找你!”说罢,转身便走。
    苏青立时心慌,赶忙跟上前去,抓住陆三川胳膊,“陆三川,不要丢下我。”
    孤独许久,她早已心如铁石,但遇见陆三川之后,铁石也逐渐融化。她到底不过一个需要人宠、需要人爱的小小女人。
    陆三川却是不顾所以,将手一甩,径自大步向前走去。
    苏青在原地哭过一小会,又迈开大步,追上陆三川,泣道,“我没有想害你,我真的没有想害你。我只是喜欢你。”
    “喜欢我?”陆三川不觉好笑,“你喜欢我什么?那个时候我无才无财,武功低微,甚至无家可归,你喜欢我什么?哦,我懂,我毕竟是陆本炽的儿子,跟着我就可以拿到游龙吟刀的刀谱,是吧?”
    苏青双肩不住颤动着。虽然她清楚地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陆三川,而此时,却竟不知如何反驳,只是说说:“我喜欢你。”
    陆三川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醒醒吧,刀谱已经被袁启明拿走了,你现在应该找到袁启明,然后告诉他,你喜欢他。”说罢,便又要离去。
    苏青忙将他拉住,泪水盈盈的双眼望着他,像是在乞求,“我是真的喜欢你...跟着你,只是...只是想帮你做点什么。”
    “帮我做点什么?”陆三川又是一声冷笑,抬手指向临江门,“好啊,那你去把我的剑夺回来,只要你能把我的剑夺回来,我就让你继续跟着。”他有意无意地向临江门瞥过一眼,见门外停着两匹马,便又折身走回,翻身上马,丢苏青一个人在原地,顾自离去。
    马蹄踏过街道。铺在地上的地砖经历风吹雨打车碾人轧,本就生了条条裂痕,经马蹄这般踩踏,裂痕更长更宽。
    陆三川坐在马上,清风扑面,终于冷静下来,想起自己对苏青的话的确过于严苛残忍。他牵住缰绳勒停快马,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策马奔出襄阳,向郊外的农舍奔去。
    江城子正坐在董夫人坟前,抱着冰冷无情的墓碑自言自语得正欢,闻见马蹄声响,转头望去,见陆三川独自一人前来,心下立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忙站起走去,问道:“青儿呢?”
    陆三川别着头生着闷气,低声道:“不知道。”
    江城子明白两人闹了矛盾,拉下脸,颇为不悦,“到底怎么回事?”
    陆三川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与江城子告之。
    江城子听毕,却是大叫不好,疾施轻功跨上马背,向临江门驰去。
    陆三川见江城子这般急迫,虽然不敢再面对苏青,也只好上马跟上前去。
    两匹快马八只马蹄飞扬。
    陆三川趁此问道:“江前辈为何如此心急?”
    江城子已不愿再多看陆三川哪怕一眼,目视着前方,说道:“小子,你可知为何江湖人称青儿为燕女?燕女,取‘阉女’谐音。青儿自小被男人伤害到大,所以对男人没有好感,但凡有男人想要接近她,必被她割去阳 物。那日,你不顾自己性命将她救下,她便因此而生情,但又怕你嫌弃她,才不将其中原委与你告知。你倒好,还这般伤她,什么狠毒的话都说出了口!青儿为了替你夺回长剑,定会再闯临江门,只怕凶多吉少!”
    陆三川听毕,知晓自己错怪了苏青,只好一声苦笑,“苏姑娘应该不会这么傻吧。”
    江城子冷冷地道:“她不傻,会看上你这种窝囊废?”
    说话间,已至临江门墙外。
    二人一同提身而起,落入前院。
    果不其然,苏青又遭江翎峰擒住。
    江翎峰见陆三川回来,甚是得意,哈哈大笑了两声,“陆三川,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毕竟你的女人在我手上!”
    江城子面红耳赤,大喝道:“小子,快将青儿还来!”
    江翎峰见江城子同来,倒也有些吃惊,但毕竟有画剑在手,他并不将江城子放在眼中,“哟,江城子也来啦?婊子,你很有福气嘛,两个男人都是武林高手。”
    苏青显然吃了不少苦,身上衣衫破破烂烂,脸上也多出了几条血痕。她见陆三川折身返回,又喜又悲,全不顾陆三川原先的无情话语,朝陆三川叫道:“陆三川,你快走!”
    江翎峰嘿嘿一笑,抬脚踢在苏青腘窝,将苏青踢得跪倒在地。
    陆三川怒发冲冠暴跳如雷,厉喝道:“放了苏姑娘!”
    江翎峰笑道:“放了她?行啊,婊子,你走吧!”
    苏青赶忙站起,还未迈出一步,江翎峰抽出画剑,轻轻掠过,苏青便再没力气前进,只是望着陆三川,眼皮渐渐沉重。
    往日,不管陆三川去往何处,苏青皆陪在身旁,陆三川便不知苏青重要。而今,眼见苏青将死,他才明白,原来这个女人早已住进自己心中。
    此刻,万物静止。
    陆三川看到苏青眼眶里即将掉落的眼泪,还有江翎峰因大笑而喷出的唾沫星子。
    陆三川的眼珠几乎要掉出眼眶,声嘶力竭地向苏青喊道:“苏姑娘!”
    三个沉重的字飘入苏青耳中,苏青终于弯了双眼,翘了嘴角,气若游丝地道:“你终于...不生我的气了...”
    江翎峰却是哼着小曲,翻来覆去地端详着手里的画剑,连连点头,称赞道,“名剑果真是名剑,锋利地很呐!”
    “啊!”陆三川竭尽浑身之力,一声大喝,不顾手中无剑,怒冲向前。
    临江门门众已等候多时,见他冲来,也是大喝着迎上前去。
    一个人,迎上一群人。
    陆三川体内怒火何其旺盛,真气早已波涛汹涌,抢步上前,左拳右拳齐出,两拳打死两人。
    那两人一声惨呼,飞出一丈之外,当场暴毙,长剑脱了手,旋转着向上飞起。
    陆三川腾身而起,一手各抓一剑,落地便使“竹影九刽”,“竹影九刽”果真只剩影子,穿梭在人群之间。血溅如泉涌。
    江城子却是愣在原地,望着那一男一女,女死,而男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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