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剑敲击盾牌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来自于石木,他并没有等张仲回答,便直接敲响了盾牌。
    张仲急忙起身,将盾牌,长矛抓在手中,越过火堆,朝着山下跑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洞中,也冲出了两道身影,那是合甲而睡的炭,和张仲的叔公。
    紧接着,石木也停了敲击,收起盾牌,与在山上守备的茂,一起向着山下布防的位置跑去。
    山道难行,夜间的山道更难行。
    但张仲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身体素质都超过常人。
    平衡性十分良好的他,在这走过不少次的路上,倒是也不虞会摔下去。
    一阵奔跑之后,到得山下时,前夜,张仲所在的石头边,正躺着一个亭卒,睡得甚香。
    张仲看他时,他还在咂嘴。
    情况紧急,张仲也不去管他,继续向着火堆跑去,他此时,已经看到了那个人影。
    那是防守的另一个亭卒,正躺在火堆附近的地上,生死不知。
    “仲儿停下。”
    张礁的大喊从身后传来,张仲连忙停下脚步,等着身后的老人和几位亭长的到来。
    “举盾,上去看看。”炭将手中的盾牌举起,一马当先朝着火堆走去。
    张仲将老人挡在身后,用青铜盾护住他的头胸,紧紧跟随着炭的脚步。
    到得火堆,张仲才发现,那名亭卒,面向火堆那一面,有一个不太宽的伤口,捅破了皮甲,血液流了一地。
    炭脸色极其难看,他蹲下身,将手中的盾牌放下。“帮我戒备四周,我来看看。”
    张仲身躯半蹲,依言用盾牌挡住炭的上半身。
    炭先是伸手探了探亭卒的呼吸,并用手指拉开了他的眼睑,随后沉闷的说道。
    “已经死了。”
    “看伤口,应该是匕首一类的武器,自前胸透入心脏。”张礁摸了摸亭卒的伤口,并顺手在死亡亭卒的嘴角擦了一下。
    “有水的痕迹,他曾被人捂住了嘴。”
    “剑未出鞘,有控制的可能,行凶者当有两人以上。”
    “应当正是我们要找的,杀官的贼寇。”
    一直看着地面的石木也插了一句。“地上有脚印,其中一个行凶者,身高当不盈七尺。”
    “另一个,是身高八尺余的高大汉子。”
    三个老行伍,你一句我一句,说出了许多的线索。
    以至于,让张仲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不禁内心惊叹,秦国的刑侦学,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连普通的亭长都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这还没完。
    张礁看了一眼山道不远处的一块大石,眼神深邃的说道。“这火堆,燃的不对位置,贼人当是躲在这里袭击的他。”
    “当真该死。”炭转头看了一眼茂,声音低沉而沙哑,饱含着强烈的怒意,但终归还是忍住了。
    “眼睛未变,身体尚温,贼人定然未曾走远。”
    “两人一队,找!”
    “你。”炭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亭卒,喝道。“去矮山烧坡。”
    “唯。”
    众人各自取了火堆中的木头,四散开来,唯有那个睡觉的年轻亭卒,浑身发抖,连木柴都拿不起来。
    张仲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害怕,他犯罪了。
    并且,是足以处死的大罪。
    张仲也不可怜他,这人算是罪有应得,两人值守,同袍死了,他还不知道原因,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持着长矛,张仲跟随着手拿燃烧木头的中年亭卒,开始沿着山坡向下寻找。
    不断向前的途中,张仲能看到身前的中年亭卒身体在微微颤抖。
    “不用怕,有我在。”
    “仲哥儿有生擒虎豹之勇,有仲哥儿在这儿,我自然不怕。”
    中年亭卒应了一声,随后声音颤抖的说道。“就是,止不住。”
    我懂。
    张仲没有打趣他,这时候也不是打趣的时候,他只就着火光看向四周的草木。
    蜀地冬天的草木极多,且极长,很容易躲人。
    搜索起来,便须得极其仔细才行。
    好在手中的长矛足够的长,只需要对着草木一阵乱捅,就可以防备对方躲在草木中暗算自己。
    中年亭卒因为手中没有持兵器的缘故,很没有安全感,不过才走几步,他便又有些担心的问道。“贼人会不会分散逃了。”
    “有可能,但我们也在分开追踪。”
    其实,张仲心中知道,这些贼人多半是不太可能分开跑的。
    固然,分开逃跑的成功率更大,但蜀地民风彪悍,且各亭各里,如今都有不少的壮年,一两个贼人散开,对于他们来说。
    那简直是天上掉钱的好事。
    还一掉就是二十八金。
    而十个人就不同了,他们既然已经脱离了包围圈,只需要集中十人的力量,一路的民夫肯定不敢阻挡,只需要不停的逃。
    很快,就能越过这些大小山脉,进入牙门山。
    到时候天高地远,谁也奈何不得他们。
    但张仲却不能这么说,前面的亭卒胆小如鼠,若是得知了自己一旦找到贼人,必然就是十个的话,恐怕,连火把都不敢打了。
    一路前行,张仲和中年亭卒都没有选择固定的路线,而是不断的乱走,将附近的草木都搜索一遍,连树上也未曾放过。
    但找了足足一刻钟,却毫无所获。
    中年亭卒将木头倒过来,让火焰燃烧得更大一点。
    做完这件事后,他小声询问张仲。“仲哥儿,贼人莫不是逃远了。”
    张仲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他心中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石木几乎每写几个字,就会回头望上一眼。
    从他当时发现异常,到所有人跑下去,最多不过一刻钟。
    听起来似乎很长,但要知道的是,蜀郡冬天的夜,几乎是没有什么光的。
    以蜀道的难度。
    在不熟悉的情况下,不一步一步摸着走的话,不撞进田里,不磕在石头上,那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贼人没有走远,也没有在附近,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就是那些贼人,还在山上,根本就没有下来。
    张仲抬头看向高高的大山,越发坚定了自己内心中突然萌生出的想法。
    因为,此时已经六点多了。
    却没有响起野鸡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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