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夏回京当天与弘治帝秉烛长谈。他成为弘治朝首位夜宿内宫的臣子。同时在旁商讨要事的还有御马监宁瑾、东厂厂督戴义、京营督军萧敬等熟悉兵事之人。
    天下人都以为弘治帝此前晕厥是因为郑旺‘冒充’皇亲一事。勋贵们并不知道弘治帝手中握有部分勋贵勾结鞑靼的证据。英国公和保国公、定国公、魏国公、成国公为首的勋贵集团,打算内部处理他们中的蛀虫。
    鄂尔多斯血战,是他们自土木堡之战以来遭受最大损失的战役,也是他们浴火重生重振军威的战役。值此关键时刻,他们绝不允许一粒老鼠屎坏掉一锅粥。
    勋贵们在哈伦告鲁放走火筛,闻风而至的御史发动身边的人脉调查其中真相。勋贵放出青龙河有金银铜矿的消息,把他们内部有内奸的事捂得严严实实。九边军改、金矿之类都没世袭爵位来的重要。
    有官员不小心听到大宁附近同样有金矿,他们把这事埋在心底。以太子殿下的秉性和实力,谁敢虎口夺食。
    内行厂曾放出榆林有煤矿和盐矿的消息炸翻百官,奈何当地官员派出的人没能找到线索。
    工部官员曾指这被大网罩住的清宁宫,暗示矿脉有可能在地底。清宁宫集结内行厂目前所有的尖端技术,其中上下四层楼的升降机让人浮想连天。升降机能上天,也能入地。联系内行厂源源不绝的银子,大家怀疑内行厂在其它地方开挖矿藏。
    榆林的矿需要内行厂技术支持,可青龙河能直接掏出沙金,完全不一样。
    红眼的官员天天往兵部串门。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兵部都是干什么吃的!”
    “勋贵们弃守哈伦告鲁,兵部应该出兵收复。”
    “瞧瞧九岁的太子爷都能收复河套,朝廷怎么可以被太子比下去。”
    “把驿路管理权交给太子,让太子的内行厂提供军备装备卫所打仗。”
    在家修养的马文升暴跳如雷,把下属记录的各方意见全都推翻。“远征军陆空同时用火器攻打鞑靼,最后险胜一筹。远征军能打赢,靠的是内行厂白花花的银子。一支远征军的军饷抵过九边所有卫所的总和。我们兵部哪来的银子!”
    服下保心丸、按下怒火的马文升,认真处理各地军事。他也想让兵部干出点成绩。太子索要驿路,相当于夺走兵部为数不多的钱财来源,下面的驿承舍不得,他更舍不得。兵部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没有底气在弘治帝面前保住驿路。
    “吐鲁番大军进入哈密?”马文升狂喜。吐鲁番的军队来的时机刚刚好,给兵部送上扬眉吐气的机会。
    哈密是个小地方,人口只有几千。太祖设立的哈密卫与大宁卫、东胜卫命运相似,都属于被弃守的地方。几年前吐鲁番进驻哈密,被弘治帝的诏书申饬退回。如今再次派军进驻,是对大明皇帝的不敬。
    马文升打算明早上奏出兵哈密。吐鲁番和鞑靼不是一个级别的敌人,兵部收拾他们不在话下。
    杨廷和收到他在通政司好友的书信,得知吐鲁番偷偷派兵进入哈密的消息。他在都察院任御史的好友动员同僚弹劾兵部,收效甚微。弘治帝信任马文升,把这些奏章留中不发。他本想换种方式让朝廷对哈密的安全引起重视,没想到吐鲁番主动送上门。
    “殿下是真命天子!”杨廷和大叹一声。
    他点燃煤油灯,把正在书写的计划书放在火盆中烧毁。殿下是上苍庇护的真命天子,他无须多此一举惊吓皇后娘娘。
    “老师,”朱寿欢快的声音从杨廷和独立办公房外传来,“试试工人利用针织机手摇出的羊绒衫。”
    杨廷和听过‘羊吃人’理论,对在羊绒衫非常感兴趣。他笑呵呵地穿上衣服,对羊绒衫的保暖效果十分满意。
    “1个工人操作1台手摇针织机,一天最多制作三件羊绒衫,效率太低了!”朱寿唉声叹气。对比后世的大规模工业化生产,他对大明的作坊效率不太满意。
    杨廷和裂开嘴巴,笑得久久合不拢。“哈哈哈,臣要把殿下此话写信告之同僚。此话足以与‘何不食肉糜’媲美。”
    锦衣玉食的太子殿下一定不知道一位织娘织一匹布需要花费多久,裁布做衣服同样耗时。羊毛制作成毛线,一天摇出三件成衣,绝对会在冬天对江南布商造成不少的打击。
    “可惜羊毛不能做成布料。”如果做成布料,江南的布商和生丝商人会哭死。
    朱寿挑挑眉:“羊毛纺成线和丝线相同,当然可以做布料。只是我觉得羊毛布的出现会打击江南丝绵产业。我是大明太子,江南百姓也是我的子民,不能让他们活不下去。羊毛衫专供有钱人购买,冲击力较小。”
    杨廷和倍感欣慰。太子殿下将来一定是位好皇帝。这话也要写入信中告诉京中同僚。
    郑旺一事被有心人四处宣扬,朵颜三卫得到羊毛能生产羊绒衫的消息。朱寿让内行厂提高收购羊毛的价格,开设羊毛作坊招收女工制作羊绒衫。北方寒冷门市店将被优先提供羊绒衫。
    朱寿瞄了眼鞑靼人源源不断提供的恶念值,让坑货系统继续买下商店1000恶念值以下的商品。他只要提供舞台,内行厂勤劳聪明的技师们在奖金的激励下,自会把成品放到他眼前。
    朱寿把桌子上厚厚一叠文书挪到王守仁的书桌。翘起二郎腿美美地睡起午觉。没有鞑靼人骚扰,没有系统烦他,生活多么的美好。如果身旁有红袖添香就更好。可惜军队里不能有女眷。
    户部尚书周经、吏部尚书屠滽、御史侣钟三人的六十大寿是同一天。与三人关系好的同僚齐聚周经的私宅置酒同庆。久居家中的程敏政和刘大夏也出现在宴席上。
    酒足饭饱之后,程敏政拍着桌子,大着舌头说起杨廷和信中所言之事。他今日喝了不少酒,已经醉意朦胧。“哈哈哈,咱们的小太子嫌弃作坊织娘‘一日才能织三件成衣’。如果被史官知道写入史书,就是第二个晋惠帝。”
    主家周经的酒意被程敏政吓跑:“克勤慎言!”东厂番子瞌睡无处不在。
    屠滽嘿嘿直笑:“怕什么,克勤可是太子点名要的人。克勤,克勤的话老夫没听清楚。是一整个作坊1天织3件成衣?”
    “一个作坊?”程敏政笑得直不起腰,“内行厂弄出针织机,1名女工操作机器1天可织出3件羊绒衫。羊绒衫就是郑旺身上的那种。”
    众人一愣。
    “太子下手真狠。”御史侣钟轻笑。丝绵是江南的命脉。太子直接朝他们的命门下手。
    周经突然说:“老夫准备辞官去河套。”
    “老夫也正有此意。”屠滽道。
    众人再次发愣,吏部尚书一职可是六部之首。
    屠滽扫了眼在座志同道合的同僚:“殿下想要在河套恢复河套四郡。单凭几位没有经验的士子管理四郡之地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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