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们一番高谈阔论抒发志向,大都有了目标。这靖城不过一滩浅水,那儿能腾龙飞凤?约莫一两年后都要分道扬镳,故而酒宴气氛也喧闹起来。
    过了三巡酒王奴儿才让花魁薛浅浅唱曲助兴,一曲《剑器近》又嫌是伤春悲秋的闺阁体,又让换了苏学士的南乡子,东吴望余杭,云海天涯两渺茫,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
    才十八九岁的花魁娘子满脸幽怨,苏学士的《南乡子》是要威武大汉持铁板才唱得出韵味,她可不适合,无奈地瞪了王奴儿那兔崽子一眼,硬着头皮弹唱起来。
    夜色浓郁时酒席才散,葛牧拎了一斤多没吃完的酱羊肉送青果回去,酒气微醺的小姑娘挽着他手臂,“牧哥哥,你这两年会一直在靖城么?”
    “说不好,跟你们这些士子一样修道者也要四处游历、增长见闻,可能也会离开罢。”
    “降妖除魔?”
    葛牧一撇嘴:“偷香窃玉!拐几个跟你一样漂亮的姑娘们骗财骗色,这才是重点,净跟满脸狰狞的妖怪打交道有什么意思?”
    你敢!青果伸手去捏葛牧鼻子,葛牧者闪身避开,略有些吃醋的青果又捧了一捧雪去撒他,打打闹闹一路,到章府后门时才停下来。青果赌气地把葛牧推开,瞪着如秋水般的灵动双眸,“以后都不理你了。”
    “赶紧回家去。”
    “要你管!”
    “要你管!”
    葛牧捏着嗓子学青果说话,见她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似是想笑,才赔笑脸道,“跟你开玩笑,我要是真干骗财骗色事儿也先找你,赶紧回去,外面冷别染了风寒。”
    青果本不是爱耍小性子的病西施,相反脾气好得很,听两句嘘寒问暖的体己话立刻便有了笑容,再她很有好感的牧哥哥的还算好看脸上弹了一指头,便转身回府。
    她总觉得葛牧哪儿方面都很聪明,唯独在少年少女的事上笨得像是根烂木头,等葛牧转身离开,又扒着门缝目送他走进了鱼尾巷。
    哼!头也不回。
    ……
    有了二百两银子,短时间内不必为生计发愁,第二天葛牧赶早出城,天还没亮就到了郑山浅山的一处水潭。
    水潭是山涧溪水经过洼地形成,乃是活水,带着冰雪的刺骨寒意,对于激发血气、强健体魄大有裨益,而卯时又是太阳星初升之时,天地由阴转阳,那一缕初升的阳气与人体最为契合,也是练功修道最佳时期。
    自七岁起葛牧就被叔父葛复远拎着耳朵到此地练功修行,磨砺八年,从初时在潭边站桩都冻得身体颤抖不止,到如今寒冬时节也能安然进入潭中,下得苦功可不少。
    靖城里认识葛牧的百姓,大约都会被背后议论两句,葛家这小子出身贫寒还整日地跟那些公子小姐胡混,游手好闲,可谁知他下得苦功最多?
    不提也罢。
    潭水边有几块棱角抹平的石头,算是葛牧练功的简陋器具,从东面排开重量依次增加,第四块是一千二百斤,平常进入水潭前都要举石块生发气血,今天也不例外。
    只是举了四十五下之后竟然连汗都没出,不禁放了下来,又搬起第五块石头缓缓地聚过头顶,“我气力比以前大了不少,看来能用第五块了!”
    第五块石头重一千六百斤,他在开阳境七重的时候也能够举得起来,但仅仅是举起来,并不能用来锻炼,自己都没想到刚入开阳境第八重力量就增长了这么多!一重境界一重山,叔父葛复远说的果然不错。
    水潭边还有第六块石头,那块重两千五百斤,是葛复远炼体所用,估计至少两三年功夫葛牧才能用到。
    待断断续续举了二百下,筋骨彻底舒展,又打了一套与吐纳功法相匹配的拳术,葛牧才跃上水潭中央的岩石盘膝吐纳,说起来前面的“动功”似乎很惊世骇俗,但实际对修道者来说吸收灵气的静功其实重要的。
    灵气,是术法之根!
    开阳境八重每回运转周天所能吸收的灵气量微乎其微,就如一缕薄雾,不仔细感觉都不一定感觉到。
    而这本是需要耐下性子的水磨工夫,如市井传闻得到什么高深秘籍就一步登天的话纯属扯淡,门外汉对于修道之事的异想天开罢了,只是资质高的人与天地灵气的契合度要高一些,比寻常修道者更快些罢了。
    葛牧资质已算上佳,不说靖城,就算是在整个陇西道二十八城、所有的修道者中也属于拔尖的,凤毛麟角形容亦不为过,但进境速度也不到资质平庸的葛复远和慧成子两倍。
    还得是勤谨修行才行啊。
    一番吐纳后,睁开眼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三冬并没有几分暖意,照落到水潭还觉得有些幽凉。葛牧拍了拍凝结在发丝的冰渣,拿起酒葫芦灌了半壶酒,呼出体内浊气,才跃出水潭。
    靖城街上已经热闹起来,行人络绎不绝,街边很多从柳州过来贩卖狗皮毯子和棉絮的商贩,练完功无所事事的葛牧就一个一个地摊子挨着闲看。
    一会儿街中间吵了起来,踮脚望过去原来是青果的二娘跟悍妇柳氏。
    青果的二娘芳名云娇,前年才被章明安娶进门,估摸着是哪个青_楼里面的清伶,反正靖城没人知道她的历来,章明安对此事也是支支吾吾,大约是老学究爱惜名声不敢多说,因此百姓就认定云娇就是青_楼从良的。
    这种大户人家圈养的金丝雀,以色侍人,心思只用花在床笫之间,本来不应该跟柳氏有交集,只是赶巧她嫁入章府当日,所乘花轿把柳氏衣襟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悍妇悚然的一坨白肉,因此就结下了仇,每回碰见柳氏必然要痛骂她一顿,不下十回了,在靖城都已经司空见惯。
    娇滴滴的云娇哪儿是柳氏对手?还不上两句就被骂得落荒而逃,而柳氏却兀自趟开人群边追边骂,什么浪货、骚蹄_子、勾引男人的贱胚子等等,什么话都骂得出来。
    百姓不免奚落她一句丢人现眼,也有帮着劝架的,但往往被柳氏一句“滚出去伺候你女人吧,省得你女人往别人床上爬”刺得满脸涨红,要动手,却又打不过这二百多斤的悍妇,说不定还要被她占了便宜。
    等追到葛牧身旁,他也不由得劝阻道:“柳婶儿,等下回再骂吧,骂太狠了她万一想不开回家抹了脖子,你不还得吃官司?这种人的面皮可薄。”
    “死了更好,省得祸害人!”柳氏插着腰冲云娇的背影唾了一口。
    “您这样倒是不祸害人。”
    当然这话葛牧也就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只是嘴上道,“柳婶儿回去罢,再不回去你酒坊里的酒全被人给偷了,对了,我还得打瓮酒泡药。”
    “章明安那老不死的东西,老了老了还娶了这么个骚狐狸出来买_骚,改明儿不知被戴多少绿帽子,死了也长一坟头的绿,呸,骚_蹄子!葛家的小兔崽子你以后可别找这种烂货色,瞎嘟囔什么,灌酒去!”
    柳氏晃动着肥硕身躯转回酒坊,葛牧嘟嘟囔囔地跟在后面,不是她酿的酒好,真不愿意跟着夜叉打交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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