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序把远征中阵亡将士的家属都接到了金城。她们中有些人并不住在首都,路上花了一些时间。现在人都到齐了,他在官邸举行授勋仪式。
    获奖官兵以南海号回国的士兵作为代表,留在台湾驻军的勋章会用船和铨叙文件一起送过去。
    大东沟之战纪念章、攻克基隆要塞纪念章是普适性的勋章,只要参加了作战的人都可以得到。战斗中受过伤的士兵还能得到一枚额外的战伤勋章。
    在战斗中表现优异的士兵则分别由陆海军推荐,得到一级和二级南十字勋章。两个军种勋章的区别在于星座之上的标记,陆军为剑,海军为锚。勋章都是用铜制作,工业司连续加班,及时制造出来这批铜质勋章。
    在军种勋章之上的是金城目前的最高荣誉,元老院勋章。这次并没有活着的士兵得到,守序向元老院推荐了10名在大东沟阵亡的士兵。元老院勋章用黄金打造,本身已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勋章持有人会拥有一些特权,如子女就学、免费搭乘商船、更多的免税田等。
    阵亡将士不是人人都能获得最高勋章,还要有额外的抚恤金。每位阵亡的士兵300比索,家属可以选现金也可以选择同等价值的土地。如果选了土地,政府答应会配给农奴。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土地,政府给出的土地价格很便宜。
    当天的首都日报用整个版面报道了这次授勋仪式。首都日报总共只有4版,现在发行量只有几百份,只能覆盖到首都附近的区域。
    第二天中午,陆军一个炮兵连在中央广场放列。陆海军联合军乐队奏响葬礼的哀乐,除了士兵,所有参加葬礼的人都穿上黑色的衣服。
    天空依然下着雨,没有人撑伞。陆军和海军的联合仪仗队护卫着阵亡官兵的灵柩,所有的骨灰盒都装载在两辆炮车之上。每辆炮车由六匹高大的卡提阿瓦马牵引,在炮车前后是沃尔特亲自率领的24名胸甲骑兵。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各派出的一个排护卫在车队的两侧。
    雨点没有影响护卫队的行进,整个仪式并不繁复。灵柩护卫队在礼炮声中出了城,在蒙蒙的雨雾中,开向已经选址完毕的军人公墓。
    蒂奇走到守序身边,“要不要换身衣服再去元老院?”
    “不用,就这样。”
    下午就是元老院对守序的质询会,首都的很多人对大东沟一战的伤亡都很有意见。鞑靼人并不是金城的敌人,守序回国后已经听到了很多对他的批评。这些元老的态度会影响到首都民间的舆论。
    向首都的大众详细解释战略和接触不是不行,但可能会费力不讨好。
    守序走进了元老院会场。
    金城元老院现在已经有80多名元老,来自美洲远征舰队的人占了多半。
    不同族群,元老产生的方法也不同,远征舰队的那50个名额来自选举;华人的元老来自几个大家族的推举,除了各大家族的族长,华人也按照传统推选了几个有声望和品行的人士,有点像魏晋的九品中正制。孟族、越族、棉兰族等几个部族的头人们干脆就是世袭。
    长久来看,这样的元老产生方式以后可能会出现问题,但现在,按照各族的习惯和风俗让他们自行决定,避免了国家出现裂痕。元老院应当是一个团结全国的机构,各大族在元老院都应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声音。
    并不是所有的元老都出席了会议,有因病缺席,也有在外地任职的,只要达到元老人数的三分之二时,就能召开全体大会。
    整场质询会,守序能明显感觉到批评的声音比他刚回国时小了很多。元老们对与鞑靼人作战仍持怀疑态度,但那些包含情绪的攻击词语都不见了。守序在元老大会上承认失误并道歉,但仍然强调了中国局势的变化会对南洋产生重大影响,目前仍然有与东亚大陆各方势力接触的必要。
    守序眯起双眼,走出了会场。民间的感情是政客们手中的工具,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动摇不了他的地位,他也做出了让步,应该会让一些人满意了。
    离开元老院,守序回到官邸。蒂奇已经备好战马,两人一人一骑,出了首都的城墙,追赶送葬的车队。元老院二楼的阳台上,马尔蒙向守序的背影举起酒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
    一周后,守序的两个建议分别获得了元老院和银行股东大会通过,马尔蒙成为内阁总理,守序成为南洋银行的董事长。
    守序完全交出了行政权,内阁国防部的军政权也得到强化,不再是个橡皮图章。守序则在陆军和海军分别设立陆军总参谋部和海军军令部,任命了一批年轻的参谋军官。这两个军令机关目前的规模还小,只能从事一些初级的参谋工作。
    梳理银行的工作得慢慢来,钱不是一天就能搞来的。
    守序先视察了工业司下属的铁工场,金城目前从暹罗等地进口生铁,从明朝进口熟铁。铁料的进口量很大,去年超过了1500吨,这还是在有了苏卡达纳之战缴获之后的数字。简化计算,每斤生铁价值白银1分,不含运费就是3万两白银。熟铁的价值更高,钢就更宝贵了。
    金城等于是从人均钢铁几乎为0的阶段起步,将会有持续很多年对钢铁的庞大需求。随着人口的增长,需求增长的速度会越来越快。而且不光金城,东南亚国家的人均钢铁保有量都很低,他们也是可以销售的对象。考虑到中国的战争会拉锯很多年,那里的铁器供应会逐年走低,甚至到最后会没有,钢铁投资的利润到时会更大。
    汗水顺着铁匠们虬结的肌肉流淌,在锻铁炉的火光映照下,闪闪发亮。乒乒乓乓的敲打声中,守序对研究院和工业司的人说,“先生们,我们在中国第二大的岛屿上发现了一座大型铁矿。那里有最优质的铁矿石,能炼出最好的钢,铁矿露天即可开采,并且离海岸线很近,中间有一段还可以利用内河来运输,在河口更有一座难得的良港。这座铁矿简直是上帝赐给我们的礼物。”
    康塞洛斯问道:“阁下,我的同事们让我向你咨询,我们该如何开发这个铁矿。”
    “我们的中国合作者只同意我们以私营公司的名义介入,”守序耸耸肩,“所以我只能把这个机会让给我亲爱的朋友们了。”
    “阁下,我们需要投资多少钱?”
    “第一期开发现在还差9万比索的股本,我打算个人投资10000比索。先生们,100比索1股,投资的门槛是10股。”
    这个投资门槛相当高了,尽管金城现在有证券市场,可以同时交易债券和股票。但守序不想把三亚铁矿公司搞成上市公司,那会受到太多的制约,他想把股东控制在50人以内。
    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守序瞥了他一眼,“钢铁工业的利润,你们都很清楚。现在陆海军都有一些军官对这项投资感兴趣,我们的股东席位很有限。”
    军队是用铁大户,尤其是海军。有来自军官的投资,铁的销路不用担心。
    康赛洛斯问道:“我们可不可以数人合作凑10股?”
    守序:“合作投资没有问题,但公司只会承认一位股东代表。”守序承诺的1万比索当然也不是他一个人出的,几个朋友合作凑出了这笔钱,出于信任,他们让守序作为代表。
    康塞洛斯:“我们会研究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守序走出铁工场,骑上战马,向学者和工程师们点头致意,“院长先生。”
    “大人。”
    有些人刚从澳门过来不久。澳门的葡萄牙人现在被荷兰人封锁在了南中国海,只能给马尼拉和中国人打工跑些近海运输,贩卖军火以图存,日子并不是太好过。
    瓦塞康塞洛斯作为耶稣会成员,只是稍微花了一些钱就雇佣到了不少人。其实葡萄牙与荷兰在欧洲已经停战了,但在亚洲,东印度公司没有搭理合约,继续与葡萄牙人在锡兰开战。
    守序很尊重信仰,无论是天主教还是新教。但他更信任钱,在钱面前,耶稣会的动摇分子对传教也就不是那么狂热了。狂热的都去了大陆,那里的羔羊无数。
    一个动摇分子问康塞洛斯,“院长大人,我们真要投资这个铁矿公司吗?我们对铁矿的情况并不了解。”
    康塞洛斯叹口气道,“你刚来金城没多久,你不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个选择题。那个人从未错过。”
    旁边有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可我们没那么多钱。”
    康塞洛斯咬着牙,“借也好,抢也罢,我们都得把钱凑出来。三亚铁矿公司正式成立还要大半年,我们还有时间。”
    康塞洛斯不知道的是,尽管三亚的铁矿质量很好,开采也比较便利,但由于疟疾的影响,公司前期的运营成本不会低。公司肯定会盈利,以后可能还能靠垄断获得超额利润,但那会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
    守序最近马不停蹄,招商引资的工作并不是那么好做的。他选择的股东也有范围,如果什么人都可以来投资,那还不如干脆公开募股。
    回到官邸后,守序躺进浴池,泡澡能消除一天的疲劳。
    林奇送进来一份简报,优先级比较低的那类,不是军事和政治方面的大事。这份简报已经积压很长时间了,守序现在才有时间阅读。
    守序一页页翻着,大多是些法院判例,银行贷款,矿产开采和森林砍伐的事情。看到第四页时,守序放下酒杯。
    塔斯曼最终还是接纳了金城派出的军官生,一共有四人。
    他把林奇叫进来,“这个恩佐,是什么人?”
    林奇回忆了一下,“抱歉,大人,具体的情况我需要去查阅。因为塔斯曼只能接纳华人,这四个人都是斯特林大人亲自挑选的。”
    守序合上简报,“现在就去查,我要马上看到。”
    “是,大人。”
    守序走出浴室,换好衣服。
    林奇很快拿来了恩佐的资料,守序翻阅着。恩佐受过良好的教育,从小在巴达维亚长大,金城立国后才移民过来。他精通中文、荷兰文和拉丁文,在教会的学校里也深入学习了一些数学。这都很好,但这不是斯特林推荐他成为塔斯曼探险队金城小组领头人的理由。华人是热爱读书的民族,在南洋,像恩佐一样的人并不罕见。
    特别的是恩佐的祖父,恩浦{empo或yppong}。金城不确定恩浦是不是历史上第一个访问欧洲的中国人,但他是第一个留下访问记录的中国人。
    恩浦祖籍闽南,家族很早就移民了北大年。在1600年,恩浦作为米德堡公司的主要盟友访问了荷兰省与泽兰省。那时荷兰人刚到亚洲不久,联合东印度公司甚至还没有成立。恩浦就在万丹与荷兰人取得了合作,他很快就学会了荷语。
    恩浦在荷兰皈依了新教,荷兰视他为最重要的顾问,恩浦派出自己的战船与荷兰人共同作战,在攻打马六甲时给他们提供补给。荷兰人完全把恩浦当成了自己人。
    恩浦访问荷兰时还十分年轻,只有20多岁,他的眼光和行动力都是上上之选。恩浦给荷兰人做了和平与战争两个方案,科恩打开中国国门的那次战争,最早就出自恩浦。如果不是他过早地在安汶岛去世,很可能后面就没有郑芝龙什么事了。
    恩佐死后,他们家出了点状况。北大年的马来贵族向他留下的孤儿寡母下黑手,荷兰人保住了恩佐的妻儿。可荷兰人没办法挡住挖墙角的英国人,恩佐很小的时候,一个叫赫斯特.杰克逊的英国人和他母亲结婚,带走了恩浦的全部遗产。
    恩佐在荷兰人的监护之下长大,在巴达维亚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从学校毕业后,他在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上服役,到过世界很多地方。在与东印度公司签署的合同期满后,恩佐没有选择续约,他移民到了金城。曾经迫害他家的马来贵族已经不存在了,而金城是他家族在南洋的起家之地,他的祖父和父亲都安葬在这里。
    这是个绝佳的人选。
    注:恩浦在荷兰留下了画像,挺秀气的小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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