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启丞留在这座小小的酒楼之中,倒真已经有些日子了。但他却越来越不焦急,反而更加耐心了起来。一是因为他发现这破酒楼自酿的米酒,居然还真有些味道,可不比外面那些闻名昂贵的美酒差了多少。二是因为,那个他苦苦等待着的人,终于离他越来越近了,就连脚步声,似乎也清晰可闻。
    不不不,不是他,是他们……
    应启丞此人倒也奇怪,他虽然年轻,甚至有些稚嫩,但他作为幻术师的资格,早已远远超过了王城中那些以幻术为傲的前辈们。那些由他构造的幻境,甚至连许多为王族服务的强大术士都望而却步。但即便拥有如此的实力,他却依然称自己是“江湖艺人”——这四个字代表着足够的自由,与王城中那些徒有虚名的饭桶可不一样。
    如今,他已经足够有耐心了。这几天来,他就像静静趴在蛛网上的捕食者。只等那猎物一脚踩进来,丝线颤动,触发他精心布置的陷阱。这样,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能……
    “咚——咚——”
    可就在这时,敲门声却响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头,“嘶”地吸了一口气。按照计划,这时候不应该有人来打扰他的,“丝线”没有被触碰,他的“网”也没有摇晃,除了每日给他送酒的掌柜以外,应该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近这个房间才对。但掌柜的脚步声那么重,上楼的时候应该会发出不小的动静才对……
    应启丞还未来得及想出个所以然来,那细小的门缝当中,却突然有一团黑色的东西一闪!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片刻,那黑影突然化作一只狰狞的鬼手,一把便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向后推去。应启丞只“啊”了一声,便被这只突如其来的手牢牢锁住,砰地一声撞在了墙上。
    与此同时,房间的门“轰”一声就被踹碎。一个络腮胡子,头发半白的男人一步踏了进来。他一手倒拖着一柄长长的苗刀,另一手延伸出一道黑影来,影子的末端,正是那一只擒住应启丞的鬼手!
    “抓住他了。”男人回头,声音却是外表不同的年轻。应启丞顺着转过目光去,男人背后的黑暗中才缓缓走出一个身材曼妙高挑的女子来——着女人生得特别,像是蜃楼更东边的异域人,鼻子高挺,眼窝深陷,精美华贵的头纱下,深棕色的卷曲长发瀑布般披下,正侧眼看着他。应启丞在她的身上扫了一眼,目光却被她的眼睛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一双淡紫色的眼睛——
    幻术!
    不好!应启丞心中暗道一声,连忙闭上眼睛,一口咬住自己的舌头。痛觉的刺激之下,他一手抵住那黑色鬼手,另一手连作两个手势,手背向空气中一撞!突然,一声镜子破碎般的声音传来,整个房间轻轻一晃,鬼手抓住的“应启丞”就如碎玻璃一般裂了开来,将黑影炸得粉碎。而在同时,屋子内的一面梳妆镜突然像是活了一般,扭曲一阵,扭出一个人形来,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呼!”应启丞站起身来,长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挤了挤眼睛,摇晃着手指指着那突然闯入的男人骂道:“我早知道你会来,但你能不能对我礼貌一些!”
    “呵,你知道我是谁?”
    “鬼使!无论你易容成什么样子,但这驭使黑影的工夫——不是你还能是谁!应启丞摇摇晃晃坐在身后的凳子上,胸口起伏着,不住喘气,就连骂都骂不动了。刚才那一招,显然耗费了他不少力气,“咱俩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你心急什么!我还能跑了不成!”
    “你在这镜面之后,我还真怕你趁机溜走,还是小心谨慎一些好。”叶止说着,一把将背后的苗刀握在手中,向前一探!果然,他与应启丞之间看上去并无一物,但刀尖伸去,却好像碰在一块透明的镜子上一样,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镜面阵法。”他身后的女人一笑,“早就听闻鬼面生不仅仅是幻术方面的好手,而且学得精,学得杂,就连阵法与通灵之术也有所涉猎。果然,即便是在江湖之外,你也是最难对付的幻术师之一。”
    “你又是哪里的同行?怎么会和鬼使在一起?”应启丞眉头一皱,就在他犹豫的这片刻,突然哗啦一声,隔在他与叶止之间的镜面轰然碎裂开来。应启丞一惊,身子只来得及向后一缩,那黑影便一闪而来,一只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上,一把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应启丞抬起头来,只见那女人眼中的紫色光芒一闪而过。他应以为傲的镜面阵法,居然被这女子一眼破解了!
    他还想在动,却听“啪”地一声,一柄苗刀拍在桌子上,那架在他肩膀上的手掌又加重了力道,手劲之大,捏得他半身骨头嘎吱作响。一个声音就在耳边传来:“你知道这是柄什么刀吧。”
    应启丞听完,冷汗都流了下来,立刻不敢动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叶止在他身边坐下,那只手却仍然死死地按住他的肩,说道:“你胆子也真是不小。既然知道我在找你,那一日在琼花楼,你居然还敢和我搭话?”
    “我非但敢,那一日,你还中了我的幻术!鬼使大人,你可知道?”应启丞只慌了一瞬,立刻回过神来,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没错!那一日琼花楼中与叶止同行,甚至熟络得不行的那个白面书生,正是“鬼面生”应启丞!
    “你的幻术?”现在轮到叶止愣了。
    “没错。那日琼花楼这么多游人,你为何偏偏与我说话?你从南大街而来,却偏偏进了琼花楼的北门,绕了这么大一圈,你可知是为什么?嘿!”应启丞说着,更加得意,他抬起另一只手来,拍了拍叶止架住他的手掌,“堂堂鬼使,却也中了我的幻术!”
    “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自然是了解你!我既然是一个幻术师,若是不知道对手是怎样的人,可是会败的!而我鬼面生,就算面对鬼使这样的江湖传说,也绝不会败!”应启丞笑得咧开了嘴,就好像他已经赢了一般,“我清楚得很,被你这样的人盯上了,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一定摆脱不了你,索性就想在这靡州城中将你击败!可是……”
    应启丞说到这里,神色一变,那神气与骄傲转眼间如潮水般落了下去,倒是有一阵失落与哀求涌了上来。叶止最擅长观察人的表情,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他绝不会看错。
    他怎么了?
    “可是那一日,你居然进了阿蛮姑娘的房里……”
    叶止“啊”了一声,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阿蛮姑娘,到底生得什么绝世容貌?那天晚上,你究竟碰着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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