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眼见两人皆是沉默不语,也觉着继续滞留此地已是毫无用处,不觉便要迈开步子往门外走去。当葛老要伸手拉开密室房门时,云澜故作神秘地挤到葛老身边,压着嗓子问道:“您老可已有全盘计划?”
    葛老本欲单独行动,一来这两人心思难猜,若是亼中作梗,那么自己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二来嘛,自己若是独揽此事,成了便是大功一件,不成也可借机以表忠心,说不得还能将云澜的管辖一并拿下。
    届时,就离那一枚落子,更近了一步。此时,云澜凑到身旁,葛老眼珠子滴溜溜地打着转,突然嘴唇微动,在云澜耳边说了起来。
    白琊似还在为刚才之事怄气,并没有参与两人谈话的意思。但从两人神态来看,却是又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和这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共事,便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白琊快步走上近前,将两人分开后,摔门而去。葛老并未有任何不悦,反而捻着胡须目光深邃。反倒是那云澜急功近利想要讨个彩头,在其后骂骂咧咧。
    三人神态皆被身藏暗处的冥尊瞧了个通透,他本意是要亲自前往明月楼打探,但碍于此时非常时期,便想借他人之手来行此事。没想到一箭三雕,还有“彩头”。
    冥尊面色如常,只是那背负其后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圆珠,正在把玩。葛老和云澜商议完毕,两人一前一后结伴而出,瞧得出云澜脸上满是得意神色,而葛老却亦如往常,波澜不惊。
    冥尊手指一合,那枚圆珠顿时粉碎,化为膏粉。随后便是轻轻一吹,那膏粉便洒落在两人衣衫和后脖颈上,而两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做完这一切后,冥尊才转身一跃而去。葛老下意识转头回望,却是疑惑摇头。刚才明明感觉到一股异常熟悉的气息,虽是收敛到了极限,但得益于他的功法,还是被捕捉到了。
    思量片刻后,顿时一阵冷汗自后背渗出,顷刻间将衣衫浸湿。而那云澜只道葛老刚才强打精神,年老体虚,并无在意。葛老也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吩咐云澜速速去办。云澜此时急于表现,立刻抱拳施礼,转身大步而去。
    待白琊走出壹分钱庄,便被冥尊再次跟上。只是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并未让白琊察觉分毫。待白琊走到四圣兽牌坊时,冥尊才一个箭步走到白琊身边,顺势拉起她的手,往一处暗巷走去。
    白琊不知缘由,便要动手。待看清来人,那一股上涌的怒火顿时被那如三九寒冬的冷意所笼罩。她并不知晓,冥尊为何尾随她,有将她带来这里?
    就再白琊胡思乱想之际,冥尊突然猝不及防地松开了抓着她的手,负手而立。白琊下意识抱拳下跪,用颤巍巍地声音说道:“不知冥尊来寻属下,所谓何事?”
    冥尊并没有过多废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都城三人,我只信你。”
    此言一出,白琊如遭雷击。这话带有明显的试探意味,一则是冥尊的信任,太这份信任太过于沉重,二则便是要她站队,因为另外两人,怕是已然失信于人了。
    白琊心中思量片刻,开口说道:“谢冥尊,不知接下来要如何行事,属下应当如何配合?”冥尊转身扶起白琊,眼神中多了几分温柔,却没正面回答,而是让白琊领路,前往她的青楼一叙。
    白琊眼波流转,也不多言,便径直往前走去。冥尊也随即跟上,只是依旧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似怕被人察觉一般。待两人走出暗巷,混入人流中时,有一人鬼鬼祟祟朝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张望。
    就再那人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那刚才还在百步开外的冥尊,已然出现在那人面前,随着一抬手的功夫,那人顿时化为膏粉,连渣都没剩下。
    这一切被白琊看在眼里,除了后怕,还是后怕。想到自己死里逃生,不免有些庆幸。待白琊踏足霞雀大道时,一颗悬起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要知道,都城四道,霞雀道已然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且经过多年经营,门客耳目众多。一楼二户三门四街五行,皆是线网,并且这么多年能在内宫和明月楼的双重打压下顽强存活,自然有过人之处。
    且说那一楼,便是那白琊所依仗的青楼,作为情报机关枢纽,自然是最为门面却也最为神秘的地方。对外人而言不过是纸醉金迷的风月之地,但对懂行的江湖人而言,却是探听消息的不二之选。
    只是知楼易,入楼难。
    而那二户,便是青楼两位神通广大的“龟公”。作为白琊的左膀右臂,自然八面玲珑。最重要的是,两人无论江湖阅历还是人脉皆是一等一,故而才能在此处屹立不倒。
    而那三门,便是这情报网的三处分支。一门迎来,二门送往,三门分拆。一门迎来天下客,二门送往万海宾。三门分拆天下事,只取一瓢定乾坤。
    当三门截获情报后,便由四街悉数打理。上街只取达官贵人,下街则迎三教九流。左街一出不平事,右街悉数化无形。每日来往之人数万计,若是人人皆有求,那就乱了方寸。故而四街会将人流区分,该接的接,该杀的杀。
    最后这五行,最为神秘。因为其直属那一楼白琊管辖,五行对应后唐五方天地,然这天地以五行八卦划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五行便是孤啸山庄在九渊布下的“天罗地网”。
    若说前四项只管都城之事,那五行便是天下耳目。将九渊所有的消息悉数汇集于此,便于孤啸山庄各处行事。
    白琊此时全然没有刚才那般姿态,昂首阔步,如那枝头凤凰,蔑视众生。要知道,凭她一介女流,若要立足,必要雷霆手段。一个不小心,便会身死魂消。
    但如是多年,将这情报网管理的井井有条,实属不易。
    当冥尊踏入此方天地,一瞬间便被千万目光所注视。而那白琊,却只是轻轻抬手,那些目光便消失不见。此处已然是藏匿于都城中的“一方之国”。
    饶是冥尊,此时也不得不感慨,强龙难压地头蛇。
    待白琊飘然身远,冥尊才快步跟上,待入那楼后,顿时眼前一阵精光闪烁,晃的睁不开眼睛。待那精光闪烁过后,映入眼帘地便是一片莺歌燕舞,酒池肉林。
    那身处其中翩翩起舞的女子,腰若柳枝,眼波含情,嘴唇殷红欲滴。那扭动的身姿随着股玄编律“花枝乱颤”,似一只只蜂鸟在这群垂涎欲滴地男人中“飞舞”。让这群几欲疯狂的男人们,纷纷醉倒在温柔乡里。
    而这里的装潢也是“别具匠心”,不似那寻常青楼雅舍一般,用那大红大紫来点缀。反而主色用那暖紫色打底,描绘青竹雅菊,只是那雕花盘柱耸立其间,越发显得雍容华贵中透着一丝清新脱俗。
    在那雕花盘柱中间是三层三丈见方的舞台,舞台四周皆是雕龙附凤,却不是在九天云霞间飞舞,而是在那酒池肉林中穿行。而那时隐时现地云雾,将这本是死物的雕花烘托其中,似那真龙凤舞,在这别雅楼中。
    除了那寻常女子外,舞台中的俏丽佳人更是婀娜妩媚。有那女子手持长笛琵琶演奏着初唐艳曲,随着音符扭动身姿,还有那身着薄纱长袖善舞,一曲唱罢,便荡尽世间繁华。
    冥尊饶是定力非常,也被眼前景致惊了个呆。若不是白琊浅笑上前拉住冥尊,恐怕此时的他已然被淹没在着浑圆汹涌的“波涛”之中了。
    待两人快步走上二层楼,冥尊才从那恍恍惚惚中回过神来。细细思量,竟然不觉有异,此时才品出各种滋味。原是那似有若无的烟雾之中,竟是掺杂了些许域外曼陀罗的花粉,若不是白琊及时拉住,险些着了道。
    冥尊此时已是有些恼怒,正待发火之际,白琊抱拳略带歉意地说道:“属下知罪,本想出言提醒,让冥尊失态,属下罪该万死。”
    兴许是想到了什么有趣之事,冥尊并未在此事上过分纠缠,而是让白琊带路,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白琊暗自抿嘴一笑,眼波中似有真情流露。只是一晃便没了踪迹。
    待两人来带一处偏室时,那嘈杂之音才戛然而止。冥尊这才开口问道:“你和手段,可见一斑啊。”白琊抿嘴一笑,言道谬赞了。客气寒暄了几句后,才开口问道:“冥尊亲自,所谓何事?”
    冥尊恢复如常,冷言冷语道:“本意是逐一试探,现在看来,已是没必要了。你是否还记得,我等初入都城之时,你作势保下葛老之事?”
    白琊听闻冥尊旧事重提,想到今日葛老种种以德报怨,不禁有些恼怒。便言道:“那老不死的如此对我,当初就应当让冥尊您将他斩杀当场。”
    冥尊轻描淡写地说:“言重了,他是该死,但却不是现在。”
    白琊有些意外,这自相矛盾的话从冥尊口中说出,着实有些奇怪。但来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那是留有后用?”
    冥尊突然凑到近前,冷漠地说道:“我知你为了墨野之事劳心劳力,如今罗休已在赶来路上,你且多留心这两人,若是有何异动,可先斩后奏。”
    白琊被冥尊一语道出心事,不免有些惶恐。但随即又恢复如初,开口说道:“葛老要变?”
    冥尊突然冷笑了几声,不置可否地说道:“他就算有七十二变,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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