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门帘一掀,来人立马变了脸色。平常顾不得之前的算计,几步冲到顾醒跟前,一把将陈浮生推开,扑将上前,查看起来。未等陈浮生开口,平常已对着营帐外高声呼道:“速去截杀,一个不留。”
    说完又转向顾醒,担忧之情再也兜不住,几乎都快哭了出来。陈浮生见状立即说道:“将军无忧,阿醒只是受了惊吓晕了过去,不妨事。”
    平常眼中担忧依旧,但手上的抖动减缓了许多,慢慢向着脉门摸去,这才将心放了下来。陈浮生顺势上前扶住顾醒,佯装渡气,顾醒也顺势悠悠转醒,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两人。
    这本是一出“苦肉计”,却是没想到,平常居然表现的如此激动,倒是让人始料未及。
    瞧见顾醒无碍,平常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将顾醒交予陈浮生。起身走出营帐,不多时又折返回来。只是手上多了两套袍甲,递到两人面前,沉声说道:“从此刻起,你二人就是我的亲卫,务必做到形影不离,听明白了吗?”
    顾醒和陈浮生齐齐点头,平常这才轻哼了一声,转身大跨步离去。两人迅速换装,快步跟了上去。瞧见平常已翻身上马,身后还有两名兵士牵马等待,不知何故。
    两人不敢怠慢,也迅速翻身上马,平常这才开口说道:“可知此行何处?”
    顾醒佯装不知,故意卖了个关子,“莫非是去追击溃兵?”陈浮生却是抿嘴轻笑,未曾点破。
    平常高举马鞭,重重打下。胯下骏马一声嘶鸣,朝着前方疾驰而去。顾醒和陈浮生手拽缰绳也挥鞭跟了上去。趁着这个当口,顾醒歪头笑问道:“浮生,为何不点破?”
    陈浮生举鞭遥指泽州府方向,“目之所及处,便是答案。”
    顾醒顺着望去,只见刚才还是一片寂静的泽州府,此时竟然已是火光冲天。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声,瞧着方向应是从城门处传来。待两人快马加鞭钻入树林,就被近前拒马拦下,拒马最前之人,正是先行一步的将军平常。
    此时的他注视着近在眼前的冲天火光,高高昂起的头颅久久没有放下。顾醒翻身下马,快步走了上去,两旁兵士想要伸手阻拦,却被平常抬手拦下。当顾醒走到近前,这才看清眼前一切。火光不过是泽州府混淆视听的幌子,此时泽州府城门外,已倒下数百人,皆是死于陷阱和箭矢。
    陈浮生此时也翻身下马,走到两人身后,心平气和的说道:“此处若称之为炼狱,也不为过。”
    此时泽州府外,空无一人,只剩下匍匐在地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各处。而城中火光冲天,还有战马嘶鸣和兵士喊杀声,却未见有一人从城中突围而出。
    平常收回了视线,回身望向陈浮生,“少年郎,你怎知这是陷阱,而不是有人捷足先登?”
    陈浮生摸了摸鼻梁,眯眼一笑道:“显而易见,这就是泽州府布的一个局。将军想必已知晓,不然不会在此,坐那壁上观。”
    平常目光如炬,盯着陈浮生。陈浮生倒也不惧,回望平常。两人僵持半晌后,平常朗声大笑,翻身下马走到陈浮生身前,“自古英雄出少年,没想到少年郎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胸襟,前途不可限量。”
    “将军缪赞,在下诚惶诚恐。不过这并非推测,而是有切实的证据,可供将军一观。”说着陈浮生便从怀中摸出那半块虎符,递了过去。
    平常接过半块虎符,先是一惊,随即问道:“这可是晋城盛家的虎符?”
    陈浮生点点头,只是默默观察着平常的神情变化。顾醒一直蹲在拒马前望着泽州府,不知是瞧出了什么端倪,还是仍有未解之事,对两人的言谈毫不关心。
    平常将虎符拿在手中反复掂量了数次,双手握住搓了又搓,这才又将虎符递还给陈浮生,“东西倒是真的,只是半块,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陈浮生笑着接过虎符,抱拳说道:“将军有所不知,眼下形势变幻莫测。但从虎符推断,泽州府坑杀之人并非晋城守军,而是其他势力。倘若洛阳驻军败走,已形成不了气候,那么这一堆尸体,只能是李存进亲率的兵卒了。”
    此时顾醒似乎看到了什么,招呼两人上前,一同望去。只见紧闭城门突然打开,从中涌出数十名披甲兵士,人人手持铁钩,将那些散落在地的尸体勾住,拖回了城中。
    此举让三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若是猜的不错,城中此时正在燃烧的,就是这些枉死之人的尸体。如此循环往复,少说已有百人之众,可却迟迟不见有人攻城,这才是最大的困惑所在。
    就再这一次拖拽之间,周围突然有飞羽急射而来。那些兵士始料未及,被纷纷射杀当场。泽州府城头设有暗哨,见出城兵士遇险,立马鸣鼓市井。不过片刻功夫,城墙之上已列队排阵,严阵以待。
    一轮飞羽过后,周遭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三人以为伏兵要立即发起冲锋的时候,周围却依旧没有丝毫动静,甚至再也没有一根箭矢飞射而出。仿佛刚才不过是一场幻象,迷惑众生。泽州府内的火光更甚,似乎有意挑衅。而另一边却视若不见,不知接下来又会有什么动作。
    此时三人进退两难,泽州府近在眼前,却不能贸然现身,倘若一着不慎,便会沦为众矢之的,两边夹击之下,只会白白牺牲。但战场瞬息万变,一分耽搁就可能延误战机,眼下形势逼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就再三人踌躇之际,泽州府城头突然鼓声大震,城中火光瞬息之间化为虚无。周遭再次陷入黑暗之中。城门本未关闭,三人只瞧见又数人从城门潜出,朝着飞羽射来方向疾驰而去。
    在城头鼓声的作用下,这些兵士完美掩护了行踪,想必是去执行一场“有去无回”的暗杀。
    平常当机立断,招来两名亲卫,“你二人各率百人,前往查探。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说完转向陈浮生,“少年郎,有一事拜托你。”
    陈浮生抱拳沉声道:“将军请讲。”
    “此行前往晋城不过数十里之遥,请你跑一趟,将半块虎符还回去,若是能带来千人,在下感激不尽。”
    陈浮生猜到平常有所动作,但没想到会孤注一掷,“将军此举,可是要一举拿下泽州府?”
    平常双目如炬,在漆黑夜幕中耀目如昼,抬手遥指泽州府,“若能将此城拿下,在此困守三月又何妨?”
    陈浮生仍旧有些犹豫,顾醒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浮生你走一趟,这边又平常大叔照看,出不了什么乱子。”
    陈浮生见顾醒如此笃定,只能露出一丝苦笑,“不知不觉,还未分开过。你顾好自己,切莫冲动,又被那些女子害了性命。”
    平常闻言扭头,面露古怪之色,不知这其中又发生了多少故事,却是不能对他言说。陈浮生也不再迟疑,翻身上马,扬鞭而去。临行前高呼,“最迟不过两个时辰,定能率兵返回,务必等我。”
    顾醒郑重点头,“浮生快去,等你。”
    等到陈浮生身影消失不见,平常才诧异问道:“若是不知你二人者,还以为你俩皆有龙阳之好。只是他生的这般‘倾国倾城’,若是位女子,该有多好。”
    顾醒面容一滞,打了个哈哈,“大叔不知,浮生已有多名‘红颜’对他痴心不改,只是他一心一意陪我游历江湖,并未对任何一人动心罢了。”
    “哦?竟有此事?看来我猜测并不是没有道理。此人心机深沉,又懂得权衡之道。长久留在你身边,不得不防啊。”平常语重心长,道出心中之惑,似乎对顾醒经历这么多坎坷,仍旧不长心气恼不已。
    顾醒却是笃定说道:“大叔不知,浮生救了我数次,若是想要加害于我,何必等到现在。如今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信’字。既然你能如此待我,我为何不能如此待人?”
    平常摆了摆手,“说不过你,算了不说了。眼下我派人前去查探,估计凶多吉少。待人马折返,若是泽州府依旧没有丝毫动静,我便要先行破城了。”
    “就不能再等一等?”顾醒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安,眼前的平常大叔,眼中有着难以的压抑的执着,对拿下泽州府志在必得。
    “时不与我,你的朋友能带来援兵的机会太过于渺茫。就算带来了,不过也只是锦上添花,眼下形势于任何人,都是一个机会,我不会将唾手可得的机会,拱手让人。”平常从马旁抽出扁担,转身往驻军所在处走去。
    顾醒突然有些猜不透眼前的人了,难道人真能这么轻易改变吗?当身在其位,必然要与之荣辱与共,只是这般投入,真的是想要的结果吗?来不及猜测,平常已在不远处朝着顾醒招手,两人即将再一次踏上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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