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峰来到医院之后,看到父亲的炎症都消下去了,至于他的腿和腰,根本就不可能治好,只要伤口不淤血化脓,也就谢天谢地了。
    他立即办了出院手续,正准备结账的时候,医生却告诉他,韩丽丽每一天都会派人过来结账,所以他只要办理手续就可以,钱的事不用管。
    陈晓峰什么人也没说,除了觉得韩丽丽是因为父亲做过韩家的管家之外,还误以为这是组织上对他的关怀,心里对韩丽丽和李部长感激涕零,暗暗发誓为他们夫妻马首是瞻,跟他们干一辈子革命。
    陈晓峰叫了一辆黄包车,直接把父亲送回家。
    陈父在床上躺好之后,把韩丽丽给他的两根金条,用长长的布腰带缠在腰中,同时再三叮嘱陈晓峰,这两根金条能不用就不用,平时还是要节省,这些钱只能留在将来娶媳妇用。
    陈晓峰平时就省吃俭用惯了,他从来没想到要去动用那两根金条,当然,他和父亲的想法不一样,甚至从来就没想到过存钱娶媳妇,他想那些钱,如果不用在给父亲治病上面,将来就要用到革命上。
    一想起革命,他又显得沮丧起来。
    论文化,在特工总部陈晓峰也算是个角色,但如果论起智谋和智慧来,别说是丁部长、李部长,就连那些科长他也自叹弗如。
    论执行力,刘三愣几乎把他甩出了几条街;论逢场作戏,虚与委蛇的技巧,交际处的那几个女人,就算让他学一辈子,他都学不完。
    更让他缺乏信心的还是武功,在宪兵司令部里,宫本雄一轻描淡写紧扣他手腕的时候,他几乎一下子都不能动弹,而且是当着菊子的面,他觉得这是自己人生最大的一次屈辱。
    所谓知子莫过父。
    本来韩丽丽的出现,应该让陈晓峰兴奋起来才对,再加上还有吴雅仙,也就是菊子的相伴,正说明陈晓峰是少年得志之时。
    然而在陈父的眼里,却发现自己的儿子情绪特别低落,像是满腹心事似的。
    “峰儿,”陈父问道:“怎么这两天没有看见小吴姑娘,是不是跟她闹别扭了?”
    陈晓峰摇了摇头:“爸,没有的事,她最近挺忙的。”
    “怎么,她还在外面上班吗?”
    陈晓峰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只能未可置否的笑了笑。
    “峰儿,不是爸爸说你,千万别以为你丽丽姐给了我们两根金条,你就开始嫌弃人家。还是那句话,那个小吴姑娘看上去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身,就算过去做过谁的姨太太,只要现在是单身,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可嫌弃的。”
    陈晓峰当然不会嫌弃菊子,只不过她东洋人的身份,陈峰又不能对父亲说,只好笑道:“爸,婚姻这事急不来,一切随缘吧。我现在焦虑的是,因为自己没有本事,不能帮丽丽姐什么大忙。”
    “谁说你没本事?毕竟你是读过大学的,要不是我拖累......”
    “爸,没你什么事。”陈晓峰解释道:“我现在在特工总部工作,整天面对的是汉奸和鬼子,可自己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扛枪,虽然身材高高大大,可一出手,就被小鬼子制得不能动弹。我现在就想,假如有朝一日丽丽姐和李部长遇到危险,我该怎么办?”
    陈父不解地问道:“你不是有枪吗?”
    陈晓峰苦笑道:“我有枪,别人也有,再说了,很多事不是靠枪就能解决的,那些小鬼子从来就不把我们当人看,有的时候就在众人面前侮辱我,可惜我手无缚鸡之力,否则我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怎么,你身上的伤,就是那些小鬼子打的?”
    “那倒不是,我......”
    没等陈晓峰说完,陈父叹了口气:“唉,我一直以为有飞机大炮的年代,拳脚功夫已经没有什么用,所以省吃俭用,一定让你读大学,将来好谋取功名,没想到东洋人发动战争,现在是民不聊生......峰儿,你到最下面的那个箱子里,把一个黑布裹着的包袱给我拿出来。”
    陈晓峰不知道父亲要干什么,不过还是走到堆放着四个破箱子的木头架旁,把上面三个箱子端了下来,然后打开最下面的箱子,掀开表面上的一层被单被褥之后,发现底部真的有一个黑布紧裹的包袱。
    他把包袱拿出来,递到父亲的手里,陈父当着他的面,一层一层地掀开,掀开外面的两层黑布,里面是一张防潮的牛皮纸,打开牛皮纸之后,一共有五本线装书赫然出现在陈晓峰的面前。
    第一本书是《道家修炼秘籍》,第二本是《义和拳谱汇总》,第三本是《大小擒拿术汇编》,第四本是《麻衣相法》,第五本是《白相术》。
    陈晓峰见状,顿时吃了一惊,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就是一个内敛低调的老人,好像是读过几年私塾,在老一辈人当中算是认识几个字的,却没想到他还会收藏这些书。
    陈父叹道:“原以为这些东西,永远都不会拿出来,现在世道太乱,我把这几本书都交给你,你现在是成年人,应该懂得盗亦有道的道理,学会了这些东西替穷人出头,那叫替天行道,如果助纣为虐的话,那就会徒遭天打五雷轰的!”
    陈晓峰惊愕地问道:“爸爸,原来你还是个武功高手?”
    陈父摇头道:“我哪里是什么武功高手?这些东西都是你爷爷留下来的,当年你爷爷生下我跟你叔叔两个孩子,规划的一文一武,让我从小去读私塾,却带着你的叔叔去闹义和团。义和团失败之后,你爷爷死在八国联军的手里,你叔叔逃到东北去当胡子,临走的时候把这几本书交给我,让我代为保管。现在我就交给你,也许你能用得上。”
    陈父接着告诉他,这些书都是非常有用的,《道家修炼秘籍》练的是内功,所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如果说拳术是枪的话,那么内功就等于是子弹,真正能够置人于死地的不是花拳绣腿,而是举手投足间的内力。
    《义和拳谱汇总》和《大小擒拿术汇编》两本书,是当年陈晓峰的爷爷,汇总了所有参加过义和团的各地武师的武功大成,南拳北腿应有尽有,尤其是大小擒拿术,简单易学,最适合用于装逼打脸。
    当年义和拳之所以发展迅速,就是各地武师在街头卖艺,用大小擒拿术征服围观的年轻人,为了抗击洋人和强身健体,许多年轻人就是冲着这些擒拿术参加义和团的。
    至于《麻衣相法》,既是当年义和团拳民的看相识人术,也是为义和团筹集粮饷的重要途径,尤其是跟富人看相,收入通常都是相当可观的,重要的是,一旦遇到紧急情况,还可以化妆成看相的术士,隐身于大街小巷。
    陈父最后拿着那一本《白相术》对陈晓峰说道:“峰儿,这里面记载着古往今来,各种骗子的诈数,包括纸牌、牌九、摇宝以及麻将的作假,甚至包括街头小戏法的秘密。这本书学会了,你只能洁身自好,把它当成劫富济贫的本事,万不能嗜赌成性,诈骗钱财,否则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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