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之上,二人对坐。
    沈牧之看着许一,迟疑良久后,开口说了三个字:“沈牧之。”
    许一听后,脸上笑容顿浓,称赞道:“好名字!”话落,拿过酒壶就给沈牧之和他自己的碗中满上了酒。壶一放下,就抬头看向沈牧之,道:“牧之兄,此时此景,当浮一大白,兄以为何?”说完,举起了自己身前的酒碗,要与沈牧之对饮。
    沈牧之看了他一眼,没动那酒碗,淡声道:“你想知道的,我已经说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许一闻言,脸上笑容一收,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酒碗,略感扫兴,将酒碗放下后,抬头看向沈牧之,道:“其实真话我早就说过了,不过你不信而已。一开始,我确实只是对你比较感兴趣,想交个朋友而已。不过,现在嘛……”说到此处,他微微顿了一下,目光在沈牧之脸上扫了一下,见他并无什么情绪变化后,又接着说道:“现在,想请你帮个忙!”
    沈牧之闻言,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有要事在身,赶时间,帮不了!”
    许一苦笑了一下,道:“牧之兄何必这么着急拒绝,不如先听听是什么事吧!”
    “什么事都一样!”沈牧之毫不留情地再次拒绝。不过,话出口后,又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补了一句:“我是真的有要紧事。”
    许一盯着他看了一会,而后,抬了抬自己手中的酒碗,道:“行吧,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这酒能喝了吗?”
    沈牧之看了一眼他手中那碗酒,犹豫了一下后,问:“你确定你不会醉倒吗?”
    许一微微一笑:“醉倒又何妨!”说着,忽然脸上多了些不耐烦,盯着沈牧之,就催促道:“痛快点,到底来不来?”
    沈牧之没再拒绝,一碗酒或许能灌倒许一,却灌不倒他。
    霞光倒映中,铛地一声脆响,两碗相碰,而后各自凑到唇边,一饮而尽。
    一碗酒尽后,许一大呼了一声痛快,而后拿过酒壶就又要给自己和沈牧之都满上。沈牧之迟疑了一下,没阻拦。
    一壶酒,很快就见了底。
    许一脸上微微泛红,一口将碗中剩下的酒灌下后,随手就将酒碗扔进了船外河水之中。噗通一声,水花溅起,酒碗一下就没了踪影。
    看着那河面重新恢复平静后,许一转头看向沈牧之,醉眼朦胧中,忽地问了一句:“牧之兄年岁应该不大吧?”
    沈牧之抬眼瞄了他一眼,答:“你应该也不大吧!”
    许一嘿嘿一笑:“在下,芳龄三十有六!”说完,还朝沈牧之扬了一下下巴,略有得意地问道:“怎么样?应该比你要小些吧?”
    沈牧之点了点头,没否认。
    许一见他还是没有透露自己年龄的意思,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而后张嘴打了一个哈欠,身子往后一靠,躺进了舟中,二郎腿一翘,闭上眼开始哼歌。
    微风抚过河面,小舟在不知是哪的地方小调中,微微摇晃着顺流而下。荡漾的河面上,两岸风景倒映在晚霞中,绚丽而又梦幻。
    沈牧之看着身前这个正躺在舟中的身影,忽然间很是羡慕他。
    如此惬意悠然的生活,如何能让人不羡慕!
    渐渐的,沈牧之忽然觉得有些困。
    许一的歌声还在继续,欢快悠扬的调子,让人下意识地心情放松,困意更加浓重。
    沈牧之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想要离开。可当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却发现浑身无力,就连体内灵力都在此时完全失去了控制。
    这时,躺在那里的许一睁开了眼。原本布满了醉意的眼眸中,此时一片清明。看到沈牧之脸上的惊怒之色,他竟面露歉意,道了一句:“对不住了,牧之兄!”
    沈牧之听得这话,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问他:“为什么?”
    许一耸了耸肩,道:“我刚说了,就是想让牧之兄帮个忙!”
    沈牧之脸上有怒色涌起,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重新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睁眼后又问:“什么忙!”
    许一这回却不急着说了,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会儿只能先委屈一下牧之兄你了!等我的事办完,我一定给牧之兄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
    沈牧之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后,感受着越来越浓的困意,忽地身体用力往边上一倒。顿时,小舟一斜,整个人一下就往河中栽去。
    许一大概没料到沈牧之竟会如此,等到反应过来时,沈牧之已经栽进了水中。
    只听得咚地一声,水花溅起的瞬间,他就已经整个没入了水下。
    许一想也没想,起身就跟着跳入了水中。
    沈牧之一入水,河水的冰冷虽然不能解了许一给他下的药,但多少让他原本渐渐混沌的甚至清醒了一些。只不过,许一跳下来得太快,沈牧之根本来不及游开,就已经被许一一把抓住了胳膊,然后带着他又哗地一下冲出了水面,又落回了舟中。
    将他放下后,许一抬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渍,一脸无奈地看着沈牧之,道:“你这又何必呢!我不会伤害你,真的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我这手段,确实卑劣了一些,不过你放心,等事情办完,我一定会补偿你!”
    沈牧之闭着眼坐在那,心知自己是逃不掉了,片刻安静后,睁眼看他:“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帮忙?”
    许一脸上掠过些许讪讪之色,支吾着说道:“这事不适合找熟人帮忙!”
    沈牧之闻言,皱了皱眉头后,冷声问:“杀人,还是放火?”
    许一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看我像这种人吗?”
    沈牧之看着他没说话,不过,想必他应该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答案。
    许一轻咳了一声,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总之,你放心,不是什么缺大德的事情。”
    ”什么时候?”沈牧之吸了口气,压了压心头怒气之后,又问道。
    许一抬头看了眼天色,道:“快了!”
    沈牧之闻言,便不再说话了,闭上了眼睛,任由着困意蔓延,没多久,他便睡了过去。
    天边,晚霞渐淡。
    深沉暮色慢慢爬上天空,黑水河面逐渐变得幽深起来。
    小舟顺着河水,一路往下,没多久,路过了那个河湾,又过了一会,已经到了那乌山城附近。
    绵延的乌山趴在乌山城后,暮色之下,多了几分神秘。
    很快,小舟就已到了昨天晚上沈牧之练拳的地方。
    垂条的杨柳,连成了一片。细长的柳枝,悬在水面上,随着微风,蜻蜓点水一般地撩拨着。
    继续往下,岸边开始不再平坦,山丘起伏间,淡淡薄雾开始出现。
    小舟上,许一看着这些薄雾出现后,取出一物在沈牧之鼻下晃了晃后,沈牧之立马苏醒了过来。
    只是,体内灵力,依然是不受控制的状态。
    他看了看周围景色,看不出此时在何处。但看两岸地形,猜测已经过了乌山城,在黑水下游了。
    “再往前一段,就到附近了。”许一看着沈牧之,神色难得的认真:“那地方困着一个鬼妖。”
    沈牧之听到鬼妖二字,微微愣了一下。
    他知道妖族,也见过阴灵,可这鬼妖是什么东西,他却从未听说过。
    不过,他虽然修行也已有十多年,但实际上,因为这些年的特殊情况,他对于山上世界并不是很了解,因此没听到鬼妖也是很正常之事。
    许一看出了他的不解,便给他解释了一下:“鬼妖就是人死后化作鬼魂,并且保留了神智,而且机缘巧合之下,开始修行。不过,鬼妖修行要比活人难得多,每提升一境,都要历经天劫磨难。那头鬼妖,修行了上百年,才勉强过了三劫,实力就相当于我们活人的风府境。”说着,许一忽然叹了一声,道:“这鬼妖生前就挺命苦,没想到死了之后,这命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些年,她一直都挺安分守己的,从不出来作乱,前段时间,我正好不在这边,也不知怎么的就被几个修士给盯上了。虽然这会儿还没被抓住,可却被困在了一个迷阵之中没办法出来。这次找你帮忙,主要是想让你帮忙把迷阵外守着的那几个修士引开。你放心,那几个修士的情况我都已摸清楚了,境界最高的也就是幽门境,以你的实力,完全不用担心。而且,你只要将他们引走一炷香时间就行,不需要跟他们动手。”
    沈牧之听着他这番话,却隐约觉得,这事应该没他说的这么简单。想了一下后,沈牧之问:“若只是救一个鬼妖,以你大明剑宗弟子的身份,想必只要跟那几个修士说一声,再稍微给点补偿,把那鬼妖要过来,应该不难吧?”
    许一闻言,忽然不好意思起来,看着沈牧之讪笑道:“我是大明剑宗的弟子不假,不过我是被流放到这来的!要不然镇守边境这种苦差事,怎么会让我来!而且,那几个修士是三合门的,跟我们大明剑宗一向交好,十分清楚我的情况,所以,他们对我这个大明剑宗弟子的身份并不会买账!”说着,苦笑一声,又道:“让牧之兄见笑了!”
    “这鬼妖,应该不简单吧?”沈牧之盯着他,又问了一句。
    许一脸上神色微微一变,旋即点头承认:“鬼妖极难形成,他们觉得她或许是得了什么上古仙法或者宝物才能修成鬼妖!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可能从那几个人手中将鬼妖要过来的原因之一!”
    “那你就不担心,我也会贪图那鬼妖身上可能存在的大机缘吗?”沈牧之再度问道。
    许一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后,十分笃定地答了一句:“你不会!”
    沈牧之一愣,问:“为什么?”
    许一笑了一下,道:“还记得那几个跟你讹钱的混子吗?”
    “嗯。”沈牧之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连那几个人都会放过,还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这就说明你和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修士都不一样!”许一说道。
    沈牧之没想到,许一的答案竟然是这个。他看着眼前这个此时一脸认真的男人,心中愈发觉得此人思维异于常人的同时,心情却莫名地有几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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