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的?”蒯蒙一愣,“谋万世者乃是圣人,谋一世者可定国安邦,只能谋一时之人,他们怎么会是最强的。”
    “谋万世者,他们只是将自己的理论完善并且说出来,他们有大智慧,他们不用一定去依靠君主,反之君主还要依靠他们的理论和弟子来使自己强大,无论这个君主是否贤能,只要能够将他们的理论付诸实践,便能带领国家走向强盛。
    而谋一世者,需要的不单单是足够的能力,还需要一个优秀的君主来敢于任用自己,若是择主不利的话,那便会如田丰沮授一般,空有一身惊天谋略那又如何,最后落了一个死无全尸罢了。
    谋一世者,郭奉孝,戏志才空有一身本领,也能找到真正的雄主,但是他们却是早丧,未能尽全功,而荀文若应该是最好的,非但眼光毒辣,而且能力也十分出众,但是选的君主偏偏和自己理念不合,在最后的时候,一对叔侄都不得善终。
    但是谋一时者,他们本身性格就有问题,他们学得一身本事是为了匡扶大汉也好,是为了功成名就也罢,他们真的不在乎主公是谁,主公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要的只是主君对自己的信任。
    或者说,他们要的只是有人能够给自己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他们甚至可以将自己的生死都抛到脑后,他们要的只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为此他们可以不择手段,为此他们可以将世人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你可知道老夫说的是谁?”
    蒯蒙听到一半的时候,心里便有了人选,这个时候,脸上也是一脸的无奈,“学生知道。”
    “真的知道了?”
    “李文优,贾文和之流。”蒯蒙长叹了一口气,“世间之毒士大多都是他们这一等人吧。”
    田豫含笑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谋一时之人,他们要的只是展现自己的才华,或者能够保全自己,他们的心中甚至可以不要什么国家大义,不要什么民族大义,他们要的,甚至不是扬名立万,甚至不是荣华富贵,这种人,老夫一般管他们叫做,疯子!”
    “他们的确就是一个又一个的疯子。”蒯蒙也点了点头,“若是这么说,这群人还真的是,最强的一批人,呵呵。”
    “盛世之中他们不过尔尔,乱世之中,他们总是能够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
    蒯蒙到了这个时候也知道自己要请教的事情都请教完了,他是世家子没问题,可惜从小就跟随着自己的父亲学习,偏偏自己的父亲能力也只能说的上是一般,而自己有一个十分优秀的舅舅,可惜却是...
    所以蒯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刘复一样,有足够的家学,但是没有真正的高人来教导自己,让自己空有一对的学问,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将这些东西融会贯通,甚至连真正的谋士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现在他托了李鍪的福气,让田豫这个学者高人好好的教育了自己一番,虽然说提点更多于教导,但是同样的蒯蒙也要好好的感谢田豫一番,因为田豫让自己对于自己要走的路,有了系统的学习。
    “国让将军。”蒯蒙站起来之后,恭敬的对田豫行了一礼说到,“学生感谢国让将军教导,若是无事,学生就要继续去外面了。”
    “去吧。”
    蒯蒙走出了田豫的房间,看着已经升起了不少的太阳,看着那灼灼之日,“这日头,还真是明亮啊。”
    南阳郡城今天是特别的热闹。
    无论是城南还是城北,无论是城东或是城西,所有的百姓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汉子在给他们端着一碗又一碗的粥食,然后他们还将外面的百姓一个个的送回家中,并且将他们家中从新打扫收拾。
    他们一个个的一看就不是常年干活的样子,每个人都是笨手笨脚的,但是他们却是一脸真诚的在给这些百姓干活,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对此孙英和刘复也是一脸的震惊,他们不是震惊于这些白马义从的实在,而是震惊于蒯蒙的先见之明。
    昨天晚上他们定好这个计划的时候,蒯蒙就说过,孙英在给世家以威胁,蒯蒙自己则是让田豫能够在南阳郡城站稳脚跟,而只有刘复是在实实在在的安抚着南阳郡城的民心。
    而对于白马义从去为百姓帮忙这件事中,蒯蒙也是十分的肯定,“白马义从本就是为了保护北疆的百姓而成立了,白马义从成立了已经有差不多三代人了,他们守护百姓的想法已经刻在了他们心里了。”
    至于白马义从是否会为了南阳郡城的百姓放下身段这种事,蒯蒙也只是说了一句话,“白马义从的汉子们,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现在果如蒯蒙所料,一个又一个的白马义从在经过短暂的不适应之后,也被南阳郡城的百姓给打动,或者说南阳郡城现在的样子早就在他们心中有了一个疙瘩,只是之前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对他们又任何感情罢了。
    “阿复,你说南阳郡城还有救么?”孙英看着热火朝天的南阳郡城,看着神色古怪的百姓,看着那些冷漠的民众,嘴里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当然有救,你不相信自己难不成还不相信阿蒙么。”刘复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浑身都脏兮兮的,全身上下最干净的应该就是他怀中的一块麻布了,那是一个老人给他的,他一直舍不得用。
    “也对,阿蒙说有救,那就一定有救!”孙英突然笑了,“阿复你还不去忙,莫非是都忙完了?”
    “早着呢!”刘复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刚刚将粥给他们送到,现在要去给他们收拾房间,打水,哎,想想头就痛!”
    “为什么不让他们帮帮你呢,你一个人...毕竟是太累了些。”
    “他们不也才只有百来人么,何必给他们制造过多的麻烦呢。”刘复嘿嘿一笑,“而且,人无信而不立啊,虽然我刘复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某家说了要自己干,就一定要自己干!”
    刘复加入进去之后,并没有给南阳郡造成更多的忙碌,毕竟他一个人,在这个偌大的城池中,真的不起眼。
    但是哪怕再不起眼的刘复,现在在那些被他照顾的人眼里,也是很重要的,那些几乎已经心如死灰的老人孤寡,看到刘复笨手笨脚的再帮自己收拾,哪怕一直说自己不喜欢,不想看,总还是忍不住去看向刘复的方向。
    刘复每次收拾完一间屋子之后,都会和屋子里的老人聊聊天,当然了,绝大多数都是刘复再笨嘴笨舌的说,而那个老人却是不发一言,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刘复的继续。
    刘复每次都是不太熟练的关心,虽然笨拙,但是真诚,等到他将所有的老人都安抚一遍之后,将所有答应的地方都收拾一遍之后,刘复已经是浑身酸痛,口干舌燥了。
    等刘复回到郡守府的时候,已经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只能由孙英半搀扶着行走,而一路上那些之前呆坐在街道两旁或者某个地方的百姓已经减少了太多太多。
    虽然南阳郡城依旧很是诡异,但是之前没有之前那么死气沉沉了。
    不过百姓虽然不在大街上呆着了但是大街上人依旧不少。
    是一个个的白马义从的士卒,是一个个世家之中的家仆。
    白马义从也和刘复一样,甚至做的比刘复还要更多,他们大多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他们大多也都是穷苦出身,只不过常年的战争和杀戮让他们将一些事情都忘记了罢了。
    而那些世家大族拍出来的家仆家丁,也是劳累了一天,他们没有去帮助那些百姓,蒯蒙也害怕他们在世家呆的太久了从而对那些百姓有些傲气,让那些已经十分凄惨的百姓更加的难受。
    但是他们不用去百姓家中帮忙,不代表他们没有事情做,赵府一门的百余名家丁在赵府太爷赵霖的带领下,足足在街面上溜达巡视了一整天,赵府的男子和家奴是有去军队中历练的习惯,但是赵府的家仆和长工可没有啊。
    在赵霖的眼皮子底下,赵家一个个的男子昂首挺胸,要好好的表现一番,从而在自家的太爷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些赵家人心动了,所以一个个的都兴奋不已,但是那些街面上想要浑水摸鱼的混混和赵家的家仆却是遭了罪了。
    街面上那些浑水摸鱼的混混刚刚感觉自己的好日子来了,就碰到了真正的地头蛇,赵府作为南阳郡城的四大世家之一,论对南阳郡城的掌控力来说,莫说是新来的田豫,便是一些中小世家,大贼小寇,也拍马不及。
    所以在赵霖出现在街头的那一刻,南阳郡城所有有头有脸的黑白两道的人物统统收到了消息,然后一个个忙不迭的往赵府奔去。
    赵霖的话非常简单,将自身的军伍之气直接表现了出来,“老夫要力挺田豫将军,所以南阳郡城要整治,世家无论大小,拿出家中存粮的三成钱财两成,用于支撑南阳郡城的民生。
    同时南阳郡城里的所有大小混混无赖放浪子,全都老老实实的在家带着,自然有人会给你们送吃喝,若是再有人想着浑水摸鱼,赵家绝不会心慈手软!”
    赵霖的话十分痛快,而王家的手段则是更为利落。
    南阳郡城各家各府的家财存粮,王盼的手中竟然都有名录,所有想着蒙混过关的人都被一脸狞笑的王盼给留下了一个深刻到骨髓的教训。
    而南阳郡城的混混更加的凄惨了,有几个不当回事的家伙刚刚想要去一个宅子里弄点好处,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被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给堵在了屋子里,等到被通知来领人的“首领”赶来的时候,那两个小毛贼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而那位首领也是被这两个蠢货殃及鱼池了,王盼亲自下令,将那人的两条腿给打折了,然后扔到了街上。
    在血的教训面前,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南阳郡城真的是变了天了,田豫到底是何许人也他们还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四大世家已经只剩下两个了,而剩下的这两个,一副南阳郡城是我家的样子也让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事情,今后是不能再碰了。
    “蒯蒙公子。”一脸微笑的赵霖手里端着一卷厚厚的竹简捧到了蒯蒙的面前,“这便是南阳郡城所有世家的暗门明细,请蒯蒙公子过目。”
    蒯蒙将竹简拿了起来然后掂了掂,笑着问道,“偌大的南阳郡城,大大小小三十多个世家,明细就这么点?”
    “蒯蒙公子听老夫解释,若是他们所有的具体明细的话,莫说这一卷竹简,便是一屋子这种竹简想来也是装不下的,这只是他们的总明细罢了,哪个世家做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利润几何?做了多久,仅仅这些罢了。”
    蒯蒙听赵霖说完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从而将竹简打开仔细观看起来。
    “赵老太爷倒真是坦荡,连自己的家底都揭了?”蒯蒙打开竹简看到的第一列就是,城南赵家,贩卖兵器盐铁等物。
    “老夫也已经年近九旬了,有什么藏着掖着的,现在这个局势,这种事怎么也不能做了,不如直接坦白,或许还能让田豫太守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做到既往不咎呢。”
    “呵呵,赵老爷子放心,田豫将军心善,想来是不忍心让您这么大岁数还去受那牢狱之苦的,不过既然这生意不能做了,那些存货,想来赵老爷子应该也不会就那么扔了吧。”
    赵霖心里一惊,赶紧说道,“蒯蒙公子放心,那些肮脏物件都在赵家城外的庄园里,具体明细地址,老夫回去就让人整理好送过来,请蒯蒙公子转告田豫将军,赵府绝无二心!”
    “小子一定如实转告,赵老爷子请放心。”蒯蒙微微一笑也立刻应承到,“这王家....为何里面没有呢?”
    “王家的确是在明细中没有的,倒并非是王家多么的干净,而是因为我等查探不到。”赵霖一脸的苦笑,“我赵府一门,斥候出身的人并不算是少的,但是无论派出谁,派出多少人,都查不到王家的底细来。”
    “这事儿倒是怪不得赵老爷子您,王家的实力或许不如赵家,但是这....呵呵,倒是颇有些可取之处啊。”
    “多谢蒯公子体谅。”赵霖乐呵呵的笑了,“除去王家以外,剩下所有世家豪族里暗地里见不得光的生意,这里都有。”
    “多谢赵老爷子了。”蒯蒙将竹简一卷,然后行礼感谢,“若是赵老爷子无事的话....一起吃个便饭?”
    “不用了不用了。”赵霖赶紧摆了摆手,然后十分识趣的哈哈一笑,“老夫家中还有些事,蒯公子这里若是无事的话,老夫便先行告辞了,若是有机会,老夫作陪,邀请蒯蒙公子和田豫将军去赵府做客。”
    “赵老太客气了,若是有机会,小侄儿定然登门拜访!”
    “哈哈哈,蒯蒙公子留步!”
    “赵老爷子慢走!”
    刚刚被孙英扶着走进郡守府的刘复就看到了这让他嗔目结舌的一幕,那个和蒯蒙言笑晏晏的老者他认识,而且比较熟悉,今天他满郡城的跑腾的时候就看到这个老人指挥着一队队的家仆在巡视着街面。
    这个老人可是所到一处,那里无论是商人还是世家亦或是大小混混那都是要夹道欢迎,还有笑着脸接收着他的训斥,那时的威风可是让刘复为之侧目了。
    等到蒯蒙将赵霖送走之后,扭过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刘复,也是轻笑了一声,“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把自己累的脸抽筋儿了?”
    “啊呸!”刘复啐了一口,“刚刚那位是来找你的?”
    “赵家的老太爷,一只十足的老狐狸。”孙英在一旁替蒯蒙给回答了,“来这里,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儿吧。”
    “看怎么说了,对咱们来说倒是好事儿,不过对这南阳郡城的世家而言,或许未必是什么好事。”
    “怎么,赵家又开始出卖南阳郡的世家了?”孙英耻笑了一声,“赵家明明都是一群堂堂正正的汉子,怎么这位老太爷却是一心的阴狠毒辣,那晚他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还真是和赵家,格格不入啊。”
    “若不是这个老家伙还活着,呵呵,南阳郡城也就没有什么赵家了。”蒯蒙冷笑一声,“可惜这么一位老人,还不为赵家年轻人所喜,总是有人想要对他做点什么,真是有意思。”
    刘复被蒯蒙和孙英的对话弄得云里雾里的,干脆也不再听了,直接挣脱了孙英的搀扶,然后自己拄着腰一瘸一拐的往里面走去。
    “呼~”
    “呼~”
    刘复刚刚来到后院就看到了练剑的李鍪,王壮之前的那把阔剑都快生锈了,李鍪现在终于想起让它出来见见月亮。
    “这么勤奋么?”刘复看着满头大汗浑身都被汗水湿透的李鍪,不由打趣道,“你今儿一天都没露面,原来在这里啊。”
    “我能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时间,不能荒废啊!”李鍪喘着粗气,胸膛也在剧烈的起伏,“一起么?”
    “.....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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