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连笑来了,人群很快纷纷涌过来迎接。
    “大家随意吧,今天重头戏不是我。”连笑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跟出来招呼客人的倪强说了几句,慰问辛苦后便走进旁边待嫁的新娘阁中。
    原本娟婶是要在明珠酒店环城把女儿接出来嫁人的,但考虑到是给两人准备的惊喜,而且大家是舟车劳顿,便直接在大排档旁边临时改造了一个小房间。
    房间并不大,外边只用一个小布帘半遮着,走近了还能隐约听到桂花娇嗔的声音。
    “哎呀,妈,你怎么一点都不跟我商量?”桂花满腔埋怨又夹带着一丝哽咽,“我这皮肤也没护理,晒得这么黑,穿新娘衣服都不好看。”
    “胡说,我瞅着哪儿哪儿都挺好,比电视上的明星都漂亮。”娟婶的破锣嗓子也像被棉花堵住,“哎哟,我真是怕不把你一口气嫁出去,我要舍不得的。强子人好,又老大不小了,嫁了以后你俩要赶紧让我抱上外孙啊。”
    “妈……”
    连笑站在门口等娘俩说完体己话才进去。
    桂花坐在梳妆台前,头上梳成古代的发髻,插着金钗别着玉如意,一身火红色的旗袍映得一张脸又羞又俏。
    “老板!”一进屋,桂花立马就眼尖站了起来,激动得上来拉住她的手,“还好你来了,不然这么大动静我心里没底,还以为你今天忙不能赶上呢。”
    “怎么会,这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不给请柬我都得来。”明明两人中桂花才是姐姐,但连笑一路带着她走南闯北地照顾着,多数时候却更像是长者的身份。
    娟婶见两人聊得来,便放心出去张罗席面。
    屋子里只有俩姐妹。
    桂花冷静下来后,还不忘把近段时间的生意进度做了汇报,“对了,我过来的时候遇到安德烈的人,他那边似乎有点麻烦耽搁了,所以托人给你捎了一封信。”
    桂花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抽出一个信封,上边还贴着e国邮票,盖着戳,显然是一度投放进信箱里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以这种形式带过来。
    连笑心中存疑,但也没在这种日子里拆开当面看,收进口袋后替桂花重新化了一个后现代的妆容,看起来更加素雅漂亮。
    “老板,你的手还是这么巧。”梳妆镜前,桂花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的面容感慨着,眼眶却倏地有些红,“想想这都一年了,当初离开小镇,站上火车的时候,我都不敢想能有今天,真好。”
    她探手握住身后少女的指尖,内心无比感念,正是这双纤瘦又柔软的小手将他们救出深渊。
    她不用被逼着嫁给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承受着亲戚的压榨,在漆黑肮脏的小巷子里度过余生。
    “别哭花了。”连笑拍拍她的手背,拿纸巾垫在眼下防止晕妆,眉眼依旧是熟悉的温婉与柔和,“以后好日子还很长远。”
    别人说的,或许只是一句空话。
    但连笑说的,却像给了一颗定心丸。
    桂花终于破涕而笑,坚定地点头,“嗯,以后会更好的。”
    只要有连笑在……
    外头锣鼓跟炮仗齐齐喧天,连笑跟几个船运的小姐妹一起领着新娘交给新郎,中式婚礼的一拜天地后,娟婶坐在堂上,喝了两杯茶,边喝边流着泪,嘴里不住说着好。
    结果第三拜的环节还没喊,地上的新人突然起身,调转方向朝着一旁的连笑九十度鞠躬。
    “不,不是,你们……”连笑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旁边船运众人跟娟婶却是见怪不怪,只都含笑看着。
    没等她过去把两人扶起来,倪强就已经牵着桂花的手,直起腰板面冲着她郑重又真诚道:“老板,今天这一拜,是我们俩坚持的,也是必须的。”
    连笑伸出去的手一下停住。
    倪强也全然不顾流程跟吉时,当着众人徐徐开始回忆,“我当初是在码头被林哥招进连家厂子的,从来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也没想过自己能挣多大钱,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但你要的那天,林哥背着东西来找我,说跟着你去闯。我那时候就只想知道,外头的天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海也跟码头一样窄。”
    “可是后来我跟在你身后,一路去东北,去e国,见到你大热天里流着汗在车厢里叫卖,冬天里两手都冻起了疮,可你从来没抱怨过,也没喊过一句累。”
    “那时我问过你,为什么不觉得苦?我记得你说,因为你相信以后日子一定会甜。那句话,我会记住一辈子。”
    “如果不是你,就没有今天的倪强,我跟桂花也不会结婚,所以我们要谢谢你,老板。”
    谁也没料到,铁骨铮铮的汉子会在婚礼现场上哭了。
    这也是众人第一次听到,当初兵分两路,在移动的绿皮车厢里,在遥远的异国他乡里,少女带着他们挨过多少苦。
    那种苦,甚至会压垮一个汉子的脊梁骨,却从未动摇过少女坚持的信念。
    一整条车队的人都在这一番话中默默湿了眼眶。
    元励飞远远站在门口,听到这一切,内心受到震动的同时又是对少女的钦佩。
    他初见她时,她已经功成名就,却不曾想对方手中握着的一切都是刀山火海里拼出来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意,快拜堂吧。”连笑不想破坏气氛,维持镇定稳下场面后,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门外,来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缓下心口的酸涩。
    尽管连续奔波身体已经很累,但想到倪强那番话,如今身后一片的其乐融融,她便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正嘲讽着自己人设有点善良时,她忽地看到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经过外边的酒席桌旁,“是谁?”
    她声音不高不低,却因本身的气势威压,让那人受惊之下抬起头,一头乱发下曝出的脸庞让门檐下的连笑脑子嗡地一下,竟是生出了片刻的眩晕。
    “老板,你没事吧?”身后的元励飞察觉不对,下意识要去扶。
    还没挨上,却见连笑猛地举起手,声音冷厉,“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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