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你这次收获不小?”丹尼尔捧着手中的咖啡杯,微笑着看劳伦,想着去年第一次见到劳伦的样子,那时的她美丽中带着傲慢,像一朵长满尖刺的玫瑰,而这一年多来,这个女孩正在一天一天变得更加温柔。
    “这次去巴黎,妈妈给我安排的走秀,每天绝不超过三场,主要目的是不让我中断和这些大牌的合作关系,也顺便感受一下来自世界各地的时尚界大佬,和顶尖专业人士们对时装的刁钻品味和挑剔眼光……”
    丹尼尔用暖意融融的目光拂过劳伦明净美好的容颜,轻哂道:“……难道他们的眼光还比你还挑剔,他们评论比你的还犀利?”
    “我毕竟是新人,花时间和时尚界资深人士和业界的大咖们切磋交流,也能帮助我更好地为自己的时装品牌定位,快速了解了新理念,我觉得这是我最大的收获。哦,对了,妈妈还替我争取到了一个一线化妆品的代言机会,今后的一年,你可能会在一些杂志的广告页,或是机场的灯箱上见到我,哈哈……”
    劳伦兴高采烈地聊着天,忽然发现丹尼尔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她一个劲儿地看。
    隔着铺了雪白台布的桌子,丹尼尔拉过劳伦纤细柔嫩的手,温情地说:“明年,我就十二年级了,如同能顺利考上哈佛,我会在毕业典礼上向你求婚……”
    劳伦像所有这个年龄的美国甜心那样开心地笑着,一张蔷薇花般的脸上,尽是少女的娇媚。
    丹尼尔所说的,也正是她衷心期盼的。
    *****
    这天晚上,劳伦拖着她的一大一小两只红色行李箱回到伍德赛德楼的时候,离低年级宿舍楼熄灯只有四十分钟了。
    一楼公共大厅劫后余生般的凌乱不堪并没有吓到她,作为十年级的学姐,她能理解,万圣节前每个人都想大显身手,创作点儿新鲜玩意儿的雄心壮志。
    此时的大厅里空无一人,她心里暗笑:这帮小女孩鬼心眼多得像蜂窝,一定是知道我今天回来,怕我说她们,早早躲回自己宿舍去了。
    劳伦正琢磨着,忽然从水吧台下面钻出来一个人,这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将手按在胸口,深吸口气定睛一看,原来是蒂娜。
    劳伦正要开口跟她说声“晚上好”,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这个身材矮小的女孩身上穿着睡衣,手里居然还抱着被子和枕头。
    “蒂娜,这么晚了你抱着被子要去哪儿?”劳伦满脸狐疑,如果不是时间尚早,她甚至要以为蒂娜在梦游了。
    文瑾一直盼着劳伦回来教训艾玛,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以这种形式碰面,看了一眼劳伦瞬间变得敏锐犀利的眼神,文瑾有些害怕了,要是劳伦知道艾玛把宿舍搞成那个鬼样子,她肯定会对艾玛大发脾气,说不定还会严厉地惩罚她。
    她立刻开始脑补艾玛在大草坪上扫枯叶,在体育馆里擦地板的悲惨情形,嘴里不自觉“嘶——”地吸了一口气。
    按道理讲,这些简单的劳动,谁都会做,唯独像艾玛这样连自己房间都懒得打理的人是不可能去做的。
    别看她整天穿得像个乞丐,却早已无比自恋地在心中将自己奉为神祇,让她去清理草坪,就如将专注熬制心灵鸡汤的于丹教授书房中的四书五经系数拿走,全换上《海贼王》、《火影忍者》之类的日本漫画书一样不和谐。
    “蒂娜,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劳伦看文瑾半天不说话,脸上的五官却纠结地搅在一起,不禁轻轻推了推她。
    文瑾回过神来,“我……我……我在沙发上睡……便于……便于……每天早起复习功课。”
    她从来没有撒过谎,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红了,口齿不清,结结巴巴,心里愧疚地想着,大概连傻子用脚也能猜出我在撒谎吧。
    劳伦深啡色眉峰微微一蹙,问:“告诉我,你和艾玛怎么了?”
    “没有,没有,真的没什么……”文瑾拼命摇摇头,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言毕,掩耳盗铃地低下头,像只缩腰弓背的小猫,一溜儿小碎步绕过劳伦学姐那对冷厉的蓝色眸子,走到沙发旁,放下了被子。
    劳伦眼神一直追踪着文瑾,她也走到沙发旁,声音变得更严厉了,“别骗我了,大厅里没有桌子,你怎么复习看书?况且这里又冷,沙发又窄,你晚上能睡好觉吗?说实话,到底什么原因?”
    这时,顶着一头粉头发的苗条女孩米亚,抱着毯子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大厅,她看到劳伦不禁一愣,随后,心虚地吐了一下舌头。
    劳伦一下抓住米亚的胳膊,语气不容置疑:“米亚,蒂娜已经不是第一天在这里睡沙发了是吗?请马上告诉我原因!”
    米亚看了看低着头的文瑾,又看看瞪着一双圆眼睛的劳伦,支支吾吾地说:“是……艾玛……艾玛把吃的放在宿舍里……生了……生了好多虫子……还有果蝇,蒂娜害怕……又和艾玛无法沟通,只能……”
    “什么?宿舍里有虫子?”劳伦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好看蓝眼睛几乎要里喷射出愤怒的小火苗,她重重地一拍沙发靠背,说道:“我才走了几天,宿舍里竟然变成了这样!
    文瑾吓得一激灵,漂亮的劳伦学姐发起脾气来真是挺吓人的。
    劳伦转头看了一眼无辜的文瑾,对她说:“今晚,你先去詹妮弗家睡吧,她家有客房。我马上就解决这个问题,最迟明天你就可以搬回宿舍住了。”
    她看着文瑾叹了口气,大概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思吧,随后,就拖着皮箱,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楼上走去。
    “当当当……”深夜的伍德赛德楼,劳伦毫不客气敲响了艾玛的房门。
    “等等……”
    艾玛的声音从门内传出,听起来有点儿遥远。
    前两天,她一怒之下将两张高大书桌竖在了屋子中央,不成想,这反而成了作茧自缚。
    她的床靠近窗户,正好位于书桌后面,如今,就连走出自己的就寝区这件简单的事,她都要千辛万苦地绕过中间的高大壁垒。
    偏巧,床上的婴儿又开始啼哭不止了,那高分贝的哭声实在搅得人心烦意乱,而且很快就强势地盖住了周围的一切声音。
    艾玛刚跑出两步准备去开门,却又不得不退回身来先去哄这位祖宗。
    起初,在贝克小姐那里领这个娃娃的时候,纯粹为了解闷好玩,拿到手第一天,艾玛就有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
    刚送走了一个无趣的书虫,又把一个大活宝接进了宿舍。
    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设计了这款带电脑芯片,带触摸感应,甚至在某些不可言说的部位配备了微型水泵系统的智能仿真婴儿,艾玛几乎觉得她不是个玩具,而是个真的小婴儿,不,准确地说,是个小恶魔!
    她有顽强的生命力和超长的待机时间,她的来临就是为了折磨她,消耗她和奴役她的。
    早上喂好了水,安抚她睡觉,中午还要急匆匆地跑回来换尿不湿,否则,她就会委屈得哭个不停,满脸鼻涕眼泪。
    她不能让她挨冻,也不能热到她,她胡闹时,揍她是没有用的,更何况大多数情况下,对着这张肥嘟嘟的可爱笑脸,玻璃珠子一样亮晶晶的大眼睛,也没人能下得去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停地哄她,抚摸她,为她提供服务,有必要的时候,甚至是讨好她和屈服于她。
    “求求你,小宝贝,别哭了。好好好,刚才不理你是我不对,咱们飞一个……哎呀?还哭?你是渴了,还是尿了……”
    艾玛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叨咕着,一边抱着呆萌的大娃娃又亲又搂,连跑带跳,完全忘记了刚才恍惚听到地敲门声。
    小娃娃仍不妥协,继续顽强地哭闹着,艾玛连忙加了把劲儿,花样翻新地继续哄她……
    劳伦见半天没人来开门,一把推开了宿舍的门,一股酸臭气息扑鼻而来。
    她看见了宿舍奇怪的布局,张大了嘴,一个“啊”字还没出口,艾玛就抱着娃娃,载歌载舞地从书桌后面转了出来,她一脸殷勤谄媚地看着怀里的娇滴滴的小娃娃,完全就是个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患者模样。
    劳伦闭了一下眼睛,使劲憋住了想笑的冲动,大喊了一声“停!”
    说也奇怪,也许是劳伦的气场太过强大,上了发条的艾玛立刻停止唱歌舞蹈,与此同时,一直哭闹的小娃娃也收住了眼泪,闹哄哄的宿舍一下子归于寂静。
    谢天谢地,辣眼睛的画面终于定格了。
    劳伦这才注意到,两张高大书桌分割出来的外间屋床上空无一物,除此之外,整间屋子根本没有一个下脚的地方。
    地上、桌子上、柜子上扔满了脏衣服、鞋子、被揉成一团的餐巾纸、儿童尿不湿、牙线、垃圾食品包装袋……
    劳伦用手握成拳轻轻抵在鼻子上,这样可以勉强使她暂时不被屋子里的臭气熏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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