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发令枪响,辰辰立刻坐直了身体,挥动手臂,然而,他立刻注意到,他们的船队没能迎来一个好的还开始。
    经验丰富的八号平船桨手约翰,持续五桨没能和全体队员保持在一个节奏上,辰辰不得不发令,暂时降低桨速。
    眼看着一只又一只船箭矢般呼呼有声地从a校的小船旁边掠过,很快他们就落到了最后。
    过了三百米浮标处,a校船队队员才集体进入状态,统一了划桨频率,然而,此时,离他们最近的一支船队也像神灵附体般超过了他们三四个船身。
    辰辰大声发令:“准备!三十八桨,提速!”
    全船队员都振奋起来,他们用力将桨叶以最有效的角度探入河水中,身体齐齐向后,几乎与船身持平,一双双肌肉结实的手臂拉动船桨,宽大的桨叶在水里有力地向后搏击水流,干净利索地掀起少量水花出水,承接下一次的蓄势待发地滑动。
    队员们果然不负长期的艰苦训练,他们一条船一条船地超越着前面对手,素有“快驹”之称的z校原先领先a校不少,他们的舵手眼看着a校的小船超过了q校,又以猛烈的势头超过了他们半个船身,立刻有些不淡定,大吼道:“兄弟们,给我划到四十一桨,对!现在!现在!就是现在!”
    z校的桨速如镜头快放,上下翻飞,简直令人目不暇接,光是那股气势也足以吓倒所有外行和意志不坚定的弱者,然而,辰辰却看出他们的破绽,他们的快桨功力远远不及自己的队员,速度虽快,铲形桨叶入水变浅,完全没有与河里的流水较上力道。
    辰辰没有给出新的应对口令,只是坚定地望了一眼和他对坐的领桨杰森,杰森会意继续稳健地划着桨。z校徒劳地消耗着体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a校的船与他们拉开距离。
    很快,河上的风浪大了起来,辰辰稍作判断,说道:“风向与船的夹角是45度,风力五到六级,领桨和平船注意右侧加力控制住方向!”
    由于赛道位置原因,a校的两位领桨和两位平船划得都非常吃力,即便如此,他们的速度也没有降下来。
    辰辰目测船头打直了,是时候该帮一下这四位辛劳的兄弟了,于是大声发令:“四、五号动力舱,保持桨频,加大力度。”
    坐在中间的两位超过一米九的大块头挥动石头一样粗壮坚硬的巨臂,队员们明显感到小船乘风破浪向前蹿出老远。
    原以为,这只是一阵疾风,不成想,风势连绵不断,越来越大,颇有要将小艇掀翻的趋势。
    辰辰这下可真着急了,这种情况,对于他们这种处于河道中央的船只最为不利。如果这阵阴风一直刮下去,即便他们能成功控船不翻,也意味着,他们的桨手要比沿岸赛道的竞争对手们,多花将近一倍的力气才能划完全程。
    正在不知所措之际,只听杰森悦耳的男中音响起来:“沉住气,扛过这段,他们也不比我们好过!”
    原本心情有些压抑的辰辰,听了这话险些笑出来。要知道,在船上除了舵手,没有人可以在比赛时说话,幸好河上风大其他船队又都自顾不暇,自然不可能听到杰森说了什么。
    不过,杰森的话对a校队员显然起到了提振士气的作用,他们顶着风,紧绷的嘴唇咧开露出笑容,紧张感和肌肉的疲劳仿佛也一瞬间消失殆尽。
    又划过将近一公里地狱般艰难的历程,接近终点的看台上,两岸的欢呼声听得越来越真切。
    辰辰重新审视当前的形势,a校前面还有四条速度相当稳健的小艇,在这个八赛道的哈德逊河上,他们目前排在第五名。距离终点只有不到五百米距离,他们和第一名之间的差距至少还有三十米,最夸张的是,第一名还处于内水道,想要超过他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分析到这里,他不由得心慌。
    恍神间,他想起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调整战术,z校的小艇正在从他们的右侧悄悄包抄上来。
    辰辰忽然灵机一动,大声喊:“为了托尼,每分钟39桨,来二十桨大力的!”
    队员们立刻如同注射了兴奋剂般振作起来,船人合一,两头尖尖的小艇裹挟着一股哀兵必胜的磅礴气势向前猛冲。眼看将z校甩下了五六米,瞬间,又反超了海军军校队两个船身。
    辰辰脑子里心念电转:去年止步八强,目前已经拿稳了第四名,现在,是超一个赚一个的买卖!想到这里,他心中所有的慌张情绪立刻烟消云散,感觉身体和大脑变得前所未有地轻松。
    迅速评估了一下八名队员的体力和情绪,辰辰在空中打了个响指,挥舞双手大喊一声:“兄弟们,全速!”
    岸上的观众们亲眼看到,在距离终点只有二百米的这一小段赛道上,a校的小船如同擦着水面飞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超过了两条小艇直奔终点。
    a校没有带自己的啦啦队,岸上欢呼的声音却此起彼伏,隐约中听到的竟然是:“a校加油!”
    顺滑地越过最后一个一百米的标记,a校小船直冲终点,在最后关头,他们竟然只和第一名差了不到两个船身!
    跨过终点线后,a校的所有同学都兴奋地跳进河里,现在,他们九个人能够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站在及腰的水里不顾形象地抱在一起痛哭!
    这时近十年来,a校船队取得的最好成绩,而他们每个人都付出了全部的努力。
    当天下午,同学们就乘飞机返回康州,在飞机场开往学校的大黄蜂校车上,队员们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大家众口一词地夸奖辰辰,作为他们的新掌舵人,每次比赛的节奏掌握无师自通,出现了紧急情况不慌不忙,应对自如,新招叠出灵活应变,简直就像是一个老舵手。
    辰辰从小被教育,谦虚才是中华民族的美德,于是,嘴上一个劲儿说着:“哪里哪里?”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他的辛苦努力总算被大家看在眼里。
    阿卜杜拉早已换上一尘不染的白袍,他用手指将垂下来的头巾向后拨了拨,说道:“这回东部联赛你立下了汗马功劳,学生会主席的支持率肯定又是直线攀升!”
    乔口里衔着一根吃剩下的棒棒糖小棍,点开手机app,不禁也为自己的小伙伴开心骄傲:“哈哈,一点儿不假,支持率突破60%了,完全碾压另外两个候选人!看来,学生会主席的宝座你是坐定了!”
    “是啊,今年又是缉毒,又是赢比赛,你的人生要开挂了!”布雷克随声附和着。
    “对了,到投票的那天,我绝对投票支持你!”杰森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挥动着手臂给辰辰提前拉票:“我说,咱们一队一票也不许分出去,全投查理。二队三队,我回去就找他们队长做工作,咱们必须支持咱们的自己人!”
    校车照例在招生办的白色圆顶石头房子前停下,队员们鱼贯下车。
    暮春的新英格兰地区,早晚和中午相比温差很大,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急速流动的空气形成了风,带走白天的暑热,石头柱子上,树干上却还残留着太阳照射过后的余温。
    回到校园,意味着划船赛季圆满落幕了,辰辰一颗揪了很久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他感到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羽悠脚步匆匆走进视觉艺术中心,无意间瞥了一眼,大厅侧面墙上的大屏幕,罗斯姑娘的一段演讲刚刚结束,在一阵掌声中走下讲台。
    学生会主席竞选的自我宣传拉票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罗斯和斯蒂文都已施展开所有长袖善舞的本领,不遗余力地给自己拉票,好在辰辰今晚就能从新泽西州回来了。
    忽然,电视黑屏。
    羽悠下意识地慢下脚步,只见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加了滴血的特效标题:“舵手上位之谜”。黑屏之下,每个字都触目惊心。
    舵手?和划船队有什么联系吗?辰辰不是前一段时间刚刚接任了一队舵手吗?
    羽悠不禁驻足。
    屏幕上出现了一只拿着话筒的手,手腕纤细,手指白皙像是个女孩的手,接着,划船三队的飞利浦和二队的小金毛理查德出现在屏幕上,他们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局促不安,不时看着镜头外手举话筒的人。
    “不要怕,说出你们知道的事实。”说话的是个女声,听起来很陌生,大概是她不大熟悉的低年级女孩。
    飞利浦轻咳了一声,先开口道:“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们也是无意中听到动静不对,才……”
    说着小飞利浦很不好意思地看了理查德一眼,小金毛理查德毕竟年龄大一些,看起来,也比飞利浦更有勇气,他接过话头,说道:“我们只想陈述事实,不想让不公平的事情在校园里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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