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间,雪突然下陷,付清如脚一扭,
    差点摔倒,被一只手用力拉住。
    才站稳,雪地却松了,整个人向旁边倒
    去。而在落地前,更快的身影替她挡住满地
    刺骨的冰凌。
    谢敬遥用双臂护住她,低声道:“闭眼!
    她不知道这雪地无数冰刃及杂物是不是
    伤到了他,感觉到他隐忍着发出几道短促几
    不可闻的闷哼声。
    风啸长空,沿斜坡翻滚,耳旁尽是雪崩
    产生的巨大轰鸣以及马的嘶鸣,淹没呼喊声。
    他抱着她,喘气的鼻息一下比一下沉重
    急促。
    砰的——声像撞到什么,两人身体一震,
    急速的滚落被拦住。
    许久,付清如因疼痛苏醒,发现他的背
    抵在半截树桩.上。
    她忍住浑身散架的酸痛,掰开他手臂急
    切地问:“你怎么样”
    划破的军装满身残渣碎冰,谢敬遥没有
    醒来。
    她知道他伤得不轻,连忙探了探鼻端,
    还好有呼吸,即使微弱,至少证明是活着的。
    大雪暂歇,却完全封住了道路。
    付清如不知道此刻身处何地,漫无目的
    走了会儿,实在不能继续前行,加上天寒地
    冻,最终只能吃力地把他扶进一个山洞里。
    “你不要睡,睁开眼回答我!她用力摇他
    的肩膀。
    眼前仿佛蒙着大雾,潮水似的冰凉扩大
    到四肢百骸,谢敬遥微弱呻吟,接着被人握
    住手,紧紧抱住了他。
    那人身,上透着淡淡的胭脂香,那么温柔,.
    将他包裹,甚至感觉得到有双手探他额头的
    温度。
    她的呼唤使他不得不撑开沉重的眼皮,
    终于,看到她眼里蓄泪,流露慌张和惶恐。
    她没有在他昏迷期间离开,短短两三个
    小时,也许是-段美好到令人沉醉的时光,
    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被久困于此
    地。
    “我有点累。”
    “累也不要闭上眼,你跟我说话,说着话就不会感到那么累了!”付清如一边费劲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放到自己背上,一边争取赶在追兵发现前尽可能走出搜索范围。
    她坚持道:“我们要离开这里,一定会,所以你不能睡!”
    为避免伤情持续恶化,只有找到安全落脚的地方,才可以得到治疗。
    谢敬遥稍稍清醒时,看到天空慢慢移动,一瞬恍惚,才明白不是天动,是她背着自己在走。
    深一脚,浅一脚,好多次趔趔趄趄险些栽倒,但她紧咬牙关,完全没停住的想法。
    融化的雪水沿脸颊滴下,他道:“你自己走吧,把我放在隐蔽的地方就行。”
    她头也不回地说:“趁他们还没追上来,要走得越远越好。”
    以他滴水不漏的心思,不会看不出这是陷阱,可她不想追究他仍跳进来的原因。
    前行的速度缓慢,他觉得四肢和感官也在逐渐麻木,思绪飘忽到了第一次见她的那个夜晚。
    “谢敬遥!”
    连续的喊声,将他神志拉扯回来。
    “我不是叫你不要睡吗?你跟我说话,你要是睡着,我就把你丢在这里,让他们杀了你,或者让野兽吃了你!”她大声说,想尽办法不让他闭眼。
    “我没睡,也死不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讲讲小时候的事情也行,你从前没说过。”
    “真的想听吗?”
    付清如发觉他的手冰冷僵硬,那种不可名状的紧张又攫住了心脏,她回道:“你说,我听着。”
    他瞧着她须臾,似乎想笑,却只发出若有若无的吸气声。
    如果真的要说那些话,实在太多。而他说出来,她是否又会信?
    付清如曾以为,他对自己应该是有情的。
    可是,发生许多事后,她一步步接近真相,不禁问自己,她了解他吗?真的了解吗?
    心底空茫,却有些不安,他不说话,她就莫名觉得他会睡着。
    “你是不是又想睡了?我说过,不能睡。”
    “我没有睡。我想,等你愿意的时候,带我去看丈母的墓,至少,我知道她葬在哪里,以后可以时常去拜祭。”
    她点头,“我们边走边说话,很快就能走出去。”
    正要扶他起来,突然察觉到他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瞳孔也剧烈收缩。她又放下他,轻声问:“还有哪里受伤?我想办法处理。”
    谢敬遥嘴角噙笑,安抚说:“只是旧伤。”
    夜色无垠,织起一张细密的网。心也似双丝网,其中千千万万结。
    付清如道:“我们再休息会儿。”
    他颔首。
    苍穹浩瀚,环盖大地。乌黑的浓云层层堆积,遮住月光。细密的雨雪从天空落下,冷风吹来,淅淅沥沥飘到脸上。
    她并肩坐着,一掌之隔,谢敬遥觉得空气中好像浮动着隐隐幽香,从鼻端飘进去,渗透心间。他侧头看去,见她望着远处。
    似乎没有看到,在身边有另外一双深眸,牢牢地注视她。
    没想到,他们竟似是这世上最靠近的两个人,相互扶持,共同迎接未知的磨难。
    从来不曾发觉,甚至连当初在督军府里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他也没有感到自己与她如此刻这般接近。
    半晌,他忽然开口:“清如。”ΗǎIτǎNɡsΗЦωù(塰棠圕屋)·てOM
    她转头道:“怎么了?”
    谢敬遥道:“有些事,你听到的见到的不一定是全部。”
    付清如无言以对,把视线缓缓移到脚尖上。
    她很清楚,自己因为阿玛额娘的教导,从来都是规行矩步,不会有任何出格行为,而今天不是仅为求真相,更是……担心。
    “我做这件事,不是谅解你的所作所为,是要弄清楚心里的疑惑。”
    她抬眼望望漆黑的天空,抱着手臂阖上眼,沉沉睡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再次睁眼,是被鸟雀的叫声惊醒的。
    那几声鸦雀在荒山野岭里尤为刺耳,接着就传来异动的声响。
    谢敬遥已经先站起身,手迅速摸向别在武装带上的配枪,和她向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
    郭旭带着两个随行卫兵从压着雪的树丛里出来,立刻跑过来,乍看见付清如,不禁错愕,“少奶奶,你怎么在这里?”
    他一瞅谢敬遥衣服破烂,又着急道:“参谋长受伤了?”
    “楚仲业的人呢?”谢敬遥没有理会他的心情。
    “还在到处搜索,我没有跟他们一起,专门选了别的路。就知道楚仲业说来山里狩猎别有用心,果然不出您所料,还好咱们提前有准备。”
    “回去再说。”
    谢敬遥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下令道:“让人先去探路,看情况能不能安全通过。”
    “是。”郭旭应声,命一名卫兵先去探路。
    确定无碍后,众人继续前行。因为郭旭在来时的路留有记号,出山比想象中顺利些,翻过险象环生的雪地,路途终于平坦起来。
    刚到山脚,付清如凭毅力强撑的意识便瓦解,摇摇晃晃晕倒。实在体力消耗过多,她睡了足足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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