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儿,怎么回事?”
    正从屋子里走到庭院的刘老实听到此言后,惊慌问道。
    贾蔷笑道:“到屋里去说罢。”
    刘老实夫妇赶紧跟着进屋,春婶儿虽然骂的凶,但对铁牛这个呆憨姑爷,实是疼的紧,还在贾蔷之上。
    进了堂屋,正巧刘大妞从里间出来,看到贾蔷笑道:“蔷儿来了?”
    贾蔷笑道:“正好,姐姐也坐,一起说说姐夫的事。”
    “甚么事啊,这样唬人?”
    顿了顿,刘大妞柳眉竖起,道:“可是你姐夫在外面吃酒,给你丢脸了?我现在就去寻他算账!”
    “算甚么账啊?蔷哥儿刚才都说了,昨儿要不是铁牛,他都要坏事了!”
    春婶儿骂道,心里愈发担忧起来,骂完刘大妞,问贾蔷道:“蔷哥儿,昨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舅母不是不向着你,可你姐夫是个憨头夯货,你可莫要让他做要命的活计啊!”
    “闭上你的嘴!”
    刘老实骂道:“铁牛壮实,果真遇到要命的事,他不上,还让蔷哥儿亲自上不成?平日里我让你,遇到正经事你再胡逼咧咧,看我不捶你!”
    贾蔷忙拦道:“不要紧不要紧,昨儿个呢,的确是极险的事,要不是铁牛最后拼死护住了我,昨天我就被叛军乱刀砍死烧成灰了。好在有姐夫在,才转败为胜,非但没死,还立了大功,皇帝封我为一等侯。不过,姐夫才是大功臣。虽然宫里没有封赏,可是只要他愿意,我可以帮他寻个安全的官儿做做。”
    “哎呀!铁牛还能去做官了?”
    春婶儿闻言,顾不得对昨天的追问了,激动的拍掌叫道。
    贾蔷笑着点头道:“是,能让他做个小官儿,安安稳稳的,有我在,旁人也不会欺负他……”
    春婶儿愈发激动,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好个屁!”
    刘老实脸色阴沉,问贾蔷道:“那你呢?”
    贾蔷笑着劝道:“舅舅放心,如今我都成超品侯了,如此金贵……”
    刘老实不听这些,道:“我不懂这些,神京城里的侯爷也不少,总觉得也没那么金贵。我只问你,往后还会不会遇到险难的事?”
    贾蔷沉吟稍许,点头道:“会是会,不过我身边还是有忠勇之士的……”
    刘老实皱眉道:“再遇到昨儿个那样的险难,你身边的人能救你?他们要是能救你,昨儿你也不会让铁牛出手了,是不是?”
    贾蔷没想到,这个忠厚老实素来没甚言语的舅舅,能看到这一点,他苦笑道:“舅舅……”
    刘老实摆手道:“你莫以为我偏向你,你是我亲外甥,我当然疼着你。可铁牛也是我亲姑爷,我一直拿他当儿子养。只是这件事,谁也不能替铁牛做主,还得让他自己来拿主意……大妞,去叫铁牛起来。”
    毕竟是一家之主,沉着脸说话,刘大妞赶紧去喊人不说,连春婶儿也只敢嘟囔两句,被刘老实骂了句:“你懂个屁!”
    也就不敢吱声了……
    没一会儿,打雷一般的鼾声停了,又过了一会儿,就见铁牛蒲扇般的大手揉着眼,看到贾蔷在堂上坐着,竟然单膝跪地行起军礼来。
    贾蔷笑着连忙叫起后,刘老实让就想开口的春婶儿闭嘴,然后道:“蔷儿说了,昨儿要不是你,他就坏了事了。还说你昨儿个立了功,准备在旁处给你寻个安稳的官儿当当,没灾没难的,安安稳稳过日子,你干不干?”
    铁牛闻言登时慌了神,急道:“大人……蔷哥儿,昨晚上俺和那七十一个活下来的弟兄都起了誓了,往后要共富贵,俺可不能当个孬熊,自己跑了路。俺也不会当官,不去不去,俺不去。”
    “铁牛,你个没脑子的憨子,不想好好养老婆孩子了?”
    春婶儿到底还是忍不住骂道。
    铁牛嘿嘿笑着,大手抓着脑袋,看向刘大妞,道:“俺听大妞的,大妞叮嘱俺,要护好蔷哥儿,俺听她的。”
    “你……你们真是气死我了!”
    春婶儿气的掉泪。
    贾蔷起身,呵呵笑着拍了拍铁牛的胳膊,道:“姐夫,昨儿还没跟你道谢呢?”
    铁牛黝黑的脸上都发红了,嘿嘿笑着道:“这叫甚么说头,这叫甚么说头……”
    刘大妞白了他一眼,对贾蔷道:“你也是他弟弟,他不护着你,护着谁?”
    贾蔷笑道:“那就这样,让姐夫跟着我当个副指挥……”
    “不行不行不行!”
    铁牛闻言唬了一跳,一迭声摇着大脑袋道:“俺连人数都数不好,蔷哥儿,俺当个吏目,管上十来个人就成,俺不当副指挥……”
    哪怕春婶儿气急败坏的抄起扫帚使劲揍,他也只是调整了背,让春婶儿打的方便些,嘿嘿笑着不变主意。
    贾蔷拦下春婶儿,笑道:“官大官小其实没甚分别。”
    春婶儿急道:“蔷哥儿,你可别听这夯货的,官大官小怎会没分别?”
    贾蔷呵呵笑道:“他是我姐夫,官再小,也没人敢小瞧了去。”
    说罢,又转头看着刘老实道:“舅舅,如今我成了一等侯,再住在林府我先生家里就不像了,所以只能搬回宁国府。我一个人住进去有些担心被人害了,那里大部分奴仆婢女,婆子丫头,都还是贾珍时的老人。所以,我想让你和舅母、表姐带着小石头搬进去一起住。有你们在,有姐夫在,总能护我周全。”
    听他说的这样可怕,刘老实都唬住了,眨着眼看贾蔷道:“这样骇人,那你还不快快赶走了那些人?如今你不是宁国府的主子吗?”
    贾蔷苦笑道:“里面好多都和西府老太太有关系,如那大管家赖升,就是西府老太太老丫鬟的儿子,和他哥哥一个在西府当大管家,一个在东府当。一时半会儿,不好赶人哪。”
    刘老实闻言,心里对堂堂国公府还是发憷,不过为了贾蔷,终究还是一咬牙,决定进去。
    春婶儿都有些害怕,道:“常言道,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国公府比侯府还高一级,那岂不是比大海还深,可别淹死咱们了。”
    贾蔷笑道:“只要一家人住在一起,等闲屑小就没机会的。过些时日,舅舅给我当个大管家,舅母和姐姐帮我管着后宅,小石头送去贾家族学里读书。”
    这话刘老实还没反应过来,刘大妞却笑开了,道:“你真是我的好弟弟,可是却没你这么干的!”
    贾蔷奇道:“怎么了?”
    刘大妞道:“咱们说起来算是国公府的外家亲戚,住进去当个客倒也罢了,果真爹爹管前面,我和娘管后面,那等新媳妇进了国公府,又该怎么处?”
    贾蔷恍然,不过他又觉得,黛玉肯定不在乎这些,不过回头他肯定会和她商议一番。
    刘老实也反应过来,连春婶儿都笑道:“果真恶了当家太太,说不得连咱们一家都撵了出来,那可丢尽脸咯!”
    贾蔷待还再劝,刘老实却道:“就按你姐姐说的,就去当个客,等你把那些奴才管家都换干净了,咱们就搬出来,哪有舅舅一家占外甥便宜的道理?就这么定了,不然,咱们也不去里面住了!”
    刘老实一辈子老实本分,又没儿子,所以对亲妹妹唯一的血脉,护的最紧。
    贾蔷无奈笑道:“好吧好吧,就按舅舅说的办。这样,今天我有些忙,你们自己先去国公府那边,我会派人回府说明。你们去了后,怎么自在怎么来就是,想住哪个院就住哪个院,有不开眼的,只管教训。什么时候想出来住,再搬出来住就是。”
    不过心里却笑道,尤氏、秦氏怕是一辈子都搬不出去,有他们在,刘老实一家就在国公府里好好享福吧。
    有的人,拼命想从他身上捞好处,这样的人,他连根毛都不会给。
    可如舅舅这样的,想给好处都不肯要的,他反而会尽心善待。
    无论前世今生,无私的关爱,总是最珍贵的。
    ……
    等和舅舅一家吃罢早饭后,贾蔷则带着铁牛,汇合了外面的商卓一行人,前往了东城兵马司衙门。
    贾蔷到时,高隆、胡夏两位新任副指挥,已经规整了七十一个经过昨日大战洗刷过的老兵,并二百二十八个金沙帮青壮,立在兵马司衙门校场上等候了。
    “去罢。”
    贾蔷对有些等不及的铁牛道了声,铁牛就嘿嘿乐着,走到了那七十一人的对阵里。
    等铁牛站好后,贾蔷纵马与校场正中,对着三百人道:“今天,只有一件事,就是将阵亡弟兄的抚恤银子,一家一家发到位。
    抚恤银子分三等,第一等:昨天第一波跟随高隆副指挥、胡夏副指挥进攻的人,有战殁的,抚恤银子人均一百两。
    家里有老人的,每月再供银二两,为老人养老送终。
    有孩子的,供其读书,直到二十岁为止。”
    “轰!”
    满场皆惊,这个抚恤程度,比朝廷规定的多十倍不止。
    更难得是,给老人养老,还供小孩读书!
    这不仅是给银子那么简单,更是解了他们的后顾之忧,给他们当了靠山,不至于担心战死之后,家里孤儿寡母无人照顾,被人欺负!
    “第二等,昨日随我一同进庄子后战殁的,他们虽然延迟了许久,但终究还是死在和叛贼拼杀的战场上。
    这些兄弟,抚恤银子五十两,同样给老人养老,每月一两银子,供孩子读书,到十八岁为止!”
    “第三等,是昨天金沙帮的兄弟。他们虽然还不是兵马司的人,但干的却是一样的忠义事。因为金沙帮内自有养老和教化,所以,全部折进抚恤银子里,每人一百五十两。”
    此言说罢,那二百二十八名新选入兵马司的金沙帮青壮都与有荣焉的昂起头来。
    他们自然没去想,昨天战死的金沙帮众,其实还不到七个,其他的早早都让贾蔷打发撤离了……
    忽然七十二人方阵里有人问道:“侯爷,昨儿外面被杀的那一百多人,他们死后有没有烧埋银子啊?我朋友在里面,家里也只有一个老父,和一个孩子……”
    贾蔷看向那七十二人方阵,冷笑一声后,厉声道:“那一百多兵油子,本侯给过他们三次机会,却每每遇难而退,连我都进庄子了,他们还敢畏缩不前,最终被叛逆从背后追砍屠杀,死了个干净。这样的人,纵然没被逆贼屠杀,回过头来,本侯也会依照军法,将他们斩杀干净!东城兵马司,容不下这等贪生怕死不遵将令的无耻之徒!
    这些人死了,莫说抚恤银子,昨日的饷银都不会发还。连军令都不听的兵,那还叫兵?还有脸吃饷?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既然到了该用之时用不上,那还养他们做甚?不让他们将过往吃进去的吐出来都是仁慈!
    他们留下的饷银,全部分给昨天大战活下来的七十二敢战之士!
    本侯就是要告诉你们,听令敢战者,就该与本侯共富贵。
    便是战死了,他们的爹娘老子和妻儿,也是本侯的家人,有我贾蔷一口吃的,就绝饿不到他们。
    而畏畏缩缩,临战不敢上前,甚至叛逃者,便是与本侯做狗的资格都没有!
    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愿为大人死战!”
    “愿为大人死战!!”
    ……
    这一天,贾蔷先穿素服,带人去战亡者士卒家送抚恤银子,和那三年未发之饷银,并亲自登名造册,记下家中有老人,有幼孩的家庭,并告诉他们,兵马司衙门,便是他们最坚强的后盾!
    又转换飞鱼蟒袍,率三百兵马,去那七十二位经历了血与火幸存下来的兵丁家,送三年饷银,并发赏银!
    每去一家,必召集当地里正、乡老,以宁国府世袭一等侯的尊贵身份,对其家人表达谢意,使其荣耀乡里。
    待忙完最后一人,三百兵马司兵丁,虽每个人都饥肠辘辘,疲倦之极。
    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自豪、忠诚和对未来的憧憬。
    这一日,贾蔷尽收三百军心!
    这套做法,根本瞒不过有心人去。
    所以,不必等到第二日,宫里并许多高门,就都得到了这一份消息。
    “将门虎子,赏罚有度,有先祖忠正之遗风”的评语,一夜之间,便在都中各大府邸间流传开来。
    但越是如此,贾蔷就越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恨不能处之而后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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