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问识破李永哲的身份,知道加拿大警方已经盯上他,还因为对阮文的态度和集团成员翻脸,从而引发火并,之后同吴秀清一起出逃泰国。按道理讲,两个人处于危险中,当时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过几年隐姓埋名的日子,等事态平息再招兵买马重新起航。但是李问怎么做的?逃离hk不到一个月便去mo杀死了鑫叔一家五口,这说明什么?”
    林跃用力点了点李问的照片:“‘画家’根本没有被集团成员的死亡击倒,在有可能暴露的情况下,依然有胆色维护行规,也是他的帮规。”
    “再听听他的口供,里面的李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喜欢阮文到不惜把仰慕自己的女人变成她的样子,试问这种杀人如麻又智商爆表的人,会为了一个得不到的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吗?”
    林跃还记得看影片时,李问虚构的发哥版画家说的一句话------我是极少数,不为女人而活的男人。
    “那么,为了保护一个女人,导致集团覆灭的男人形象符合“画家”的身份设定,还是不为女人而活的枭雄形象符合‘画家’的身份设定?”
    林跃说完这番话,看着对面四人。
    “要弄清楚李问的口供里哪部分真,哪部分假,首先必须搞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然后用他的思维去解开案子的疑点,不过很可惜,你、我、还有madam,无论是加拿大警方,还是hk警方,没有一个真正了解他的人。”
    “其实值得推敲的地方还有好几处,比如madam的火机为什么会出现在吴秀清手里,发现的时候里面还有一张写着船号的小纸条,再比如吴鑫,服务‘画家’集团二十多年,怎么就一时忍不住用假钞买了古董钟呢?”
    啪~
    啪~
    啪~
    何蔚蓝一下一下鼓掌。
    “怪不得加拿大警方会派你过来,如果审讯李问的时候师兄在场,或许我们也不会被吴秀清和李问牵着鼻子走了。”
    何蔚蓝对他的称呼变了,从林先生、林警官升级到了师兄。
    那边对他的到来十分不满的男性警员也听得直点头,何蔚蓝在案情报告里面结合供词、证物、事实做出的推理,是经过大家详细讨论的,自以为很完美,但是没有想到,加拿大来的林警官只是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就找出这么多值得怀疑的地方。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有嘲笑和质疑他们的资本。
    ……
    林跃从案情分析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光景。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高楼的玻璃幕墙像被点燃。
    俩人没有立刻上车,站在停车场入口的垃圾桶旁,林跃抽出两支烟,一支给何蔚蓝,一支放在嘴边叼住。
    “谢谢师兄。”
    她摸了摸裤兜,拿出一枚打火机,刚要去帮林跃点烟,猛然发现对面的人先她一步拿出了打火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两枚打火机一模一样。
    擦~擦~
    林跃拨动齿轮,打着火机,朝她递过去。
    “怎么了?”看到她没动静,一副愣神的样子不由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
    何蔚蓝赶紧把打火机攥住,放回裤兜,脸往前凑了凑,任由林跃帮她点着香烟,然后是自己嘴上叼的那根。
    呼~
    一团烟龙滚滚而起,迷蒙了身前时空。
    何蔚蓝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左手手背拖着右肘,享受一天里的轻松时刻。
    收工,晚霞,一支烟,它们是她生活里不可或缺的调剂。
    “师兄。”
    “嗯?”
    “你很像一个人。”
    “是么?”
    何蔚蓝又很快否认:“不对,你不像他,起码……”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因为她不想说林跃专注工作时给她的压迫感太强,连面对处长时她都没有这般不堪。
    林跃笑笑,没有说话。
    “师兄,你在上面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所保留?”
    林跃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如果hk派我去别的国家执行任务,在面对当地警察时,应该会有一定程度的戒心,不会毫无保留信任对方。”
    “没错。”林跃点掉香烟前面的灰烬,看着闸口出出进进的冲锋车说道:“这件案子有太多疑点。一个能够靠故事和演技骗过你们的人,会搞不定自己的团队?‘画家’的父亲八年前死于团队内讧,他居然没有吸取教训,在尖沙咀酒店险些给自己人干掉,后面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被自己的女人背叛。他在口供里说他父亲说过,所有成大事的男人,都是因为女人,那么‘画家’也肯定听过红颜祸水这句话。”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低下头来求吴秀清原谅,后面呢?干嘛不把戏演足?去年她能因为他执意去找阮文向泰国警方举报他使用假钞,经过这件事后,他为什么没有痛定思痛,深刻反省?吴秀清又为什么会拿走你的火机?然后不早不晚,在警方眼皮子底下引爆游艇?整个过程巧合太多。”
    “一个巧合是巧合,两个巧合是巧合,三个巧合就不一定是巧合了。”
    何蔚蓝侧过身去。
    “师兄,你是说……这有可能是他们精心策划的一个圈套?但这是为什么呢?”
    林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才要查。”
    何蔚蓝说道:“我叫人采集尸体上的生物样本做过dna鉴定,死者确实是李问和吴秀清。”
    林跃吸了口烟:“可你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李问就是‘画家’啊。”
    何蔚蓝感觉被他带沟里去了,原本十分清晰的链条绕成了一团乱麻。
    香烟燃到只剩过滤嘴的时候,林跃将它丢进垃圾桶,朝着何蔚蓝的车走去,这时一辆冲锋车由入口驶入,人车交错而过的瞬间,他看到主驾驶位警员的脸。
    编号28818,新界分局车长吴志辉,那个被李问构陷成“画家”的倒霉孩子。
    “看什么呢?”已经进入驾驶舱的何蔚蓝低头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林跃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师兄,你不用倒时差的吗?”何蔚蓝一边开车一边跟他闲聊。
    林跃说道:“我这人心里装着事就会睡不着觉。”
    瞎话。
    林警官说瞎话从来不打草稿。
    对于一天只需要睡三四个小时的人来讲,需要倒时差吗?
    “师兄,天色不早了,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好啊。”
    “你第一次来hk,我带你去吃牛腩面怎么样?”
    “中环九记?”
    “对。”
    “去旁边吉士笠街牌档那家吧。”
    “师兄,你真是第一次来hk?”
    “哦,我来之前有跟朋友聊过,他说九记食客太多,服务员态度很差,旁边吉士笠街牌档的水记牛腩给人的感觉就好多了。”
    何蔚蓝多看了他几眼,不过没有说什么,遵照林跃的意见开车前往吉士笠街。
    半个多小时候,吃完晚餐,何蔚蓝把他送到酒店楼下。
    林跃没有立刻下车,问她要了家里的电话号码,完事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我想,你比我需要它。”
    何蔚蓝接过来一瞧,脸色变了。
    照片是在渥太华皇家骑警总部门前照的,里面的人侧身望着镜头,似乎是在走路时给人叫住,被相机抓拍到他回头的一瞬。
    是李永哲,去年闯入她心扉的男人。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林跃打开车门:“作为一个执行卧底任务的异邦警察,什么情况下能让一位本地女警官无视纪律,心甘情愿帮助他呢?”
    “对了,忘记告诉你,我的打火机是和永哲一起在渥太华唐人街买的,他正式入职皇家骑警时,晚上吃的粤菜。”
    何蔚蓝怔怔看着窗外,林跃越走越远,最终被酒店门口走过的人流遮蔽。
    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
    她明明已经很克制地,不掺杂私人感情地书写案情报告了,到头来还是被他发现字里行间的情绪。
    何蔚蓝在车里坐了很久,最后摇摇头,把那张照片放进收纳箱,开车离开酒店。
    四个小时后,她才洗过澡,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何蔚蓝督察?”
    “我是。”
    “林跃。”
    “师兄,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我能够相信你吗?”
    何蔚蓝沉吟片刻:“当然。”
    “帮我两个忙。”
    “什么忙,你说。”
    “帮我确定一下阮文的行踪,搞清楚她现在什么地方,我想……她应该给你留了联系电话。”
    “好。”
    “第二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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