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坐在椅子上,目光迷离,外面不时的传来混乱的呼喊声,此时城内出现了不小的动乱与骚动。
    青莲一路小跑的走了进来,见孙康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无精打采。
    青莲走过去道”你怎么了?”
    孙康面色沉重,回想起城墙上血淋淋的尸体,心中立马涌起一股怒气,一拳砸到桌上,怒道“他们真敢动手,真是岂有此理。”
    青莲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道“你如今还能怎么办?你又没有兵权,又只是个大理寺卿,你要忍耐一点,这里是京城,可不是扬州城。”
    孙康怒气未消,皱着眉头道“不行,我要进宫。”
    青莲阻拦道“这件事情或许沈阁老与兵部那些人已经在商量了,你去也没用呀!”
    孙康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锦盒,道“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青莲摇摇头,道“是什么?”
    孙康打开锦盒,露出里面的兵符,道“这是沈阁老给我的禁军兵符,要我便宜行事。”
    青莲顿时大惊,道“怎么会这样?”
    孙康道“我实话对你说,其实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我就参与了其中,并且在畅怡园中见了皇上。”
    青莲担忧的道“原来如此,那你要小心呀!”
    孙康抓住她的手,露出一丝温柔,道“没事,放心吧!”
    青莲一把抱住他,不舍的道“我现在好害怕。”流出了眼泪。
    孙康一笑道“不用担心,我的命不值钱,老天爷不会收我的。”
    青莲嗔怒道“别胡说,你的命不值钱,对我来说却是无价的。”
    孙康一笑,道“嗯,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就回来。”说着走了出去。
    青莲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紧张与担忧。
    朱瞻基坐在椅子上,此时下面站着沈和与兵部的那些大员,许劲松也立在一边,个个噤若寒蝉,犹如霜打的茄子,低头不语,诺大的金銮殿之上鸦雀无声。
    朱瞻基铁青着脸,手里拿着一份奏报,语气生硬的道“各位,你们看看,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死了一百二十六人,而且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有如此手段?”
    下面依旧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言。
    沈和上前一步,道“陛下,他们是怯薛军!”这句话立马犹如滚热的油锅中掉入一个面团,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是惊恐的额头出汗。
    朱瞻基也是满面惊异的道“怯薛军?”
    沈和道“是的,陛下,他们是在试探我们,也是在警告我们。”
    朱瞻基大怒,将龙案上的茶杯摔碎在地,怒道“真是岂有此理,警告?是警告朕吗?那好呀!朕现在就将城门打开,让他们杀进来,朕要看看,朕的天下还是不是朕的。”
    沈和等人立马跪在地上,道“陛下息怒。”
    朱瞻基怒道“那你们告诉朕,应该怎么办?”
    兵部郎中刘怀文上前道“陛下,目下应该想办法剿灭这股怯薛军,他们才是眼下最紧要的。”
    沈和道“不可,如今城中人心惶惶,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加上这些怯薛军战斗力极强,我们贸然出兵围剿,只会得不偿失,如果边关再有异动,后果不堪设想。”
    朱瞻基盯着沈和,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沈和将自己先前制定的计划和盘托出,道“陛下,请恕老臣死罪。”又道“先前老臣与大理寺孙康还有大同府
    守备刘怀忠将军商讨了一个计策。”
    朱瞻基一惊,道“什么计策?”
    沈和道“老臣先前瞒着陛下秘密的将刘怀忠招到京城计议,又将山东湖北的军队化整为零秘密调到霸州,让刘怀忠就地驻防。”
    刘怀文大惊道“阁老,那大同府怎么办?敌军尚若破了大同府,将直逼京城,京城危机呀!”
    朱瞻基也是大惊失色,看着沈和道“你是想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沈和低头不语,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这时殿外传来孙康的声音,道“陛下,臣有话说。”
    朱瞻基看着孙康,道“说吧!”
    孙康跪下道“陛下,如今情况已经到了危急的时候了,为今之计就是迫使他们先动手,让他们先发制人,然后咱们再后发制人。”
    众人又是面面私觑,不知孙康葫芦里是什么药,都在看着他,沈和也注视着他。
    孙康道“陛下,让他们先动手,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管是背水一战还是破釜沉舟,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放弃大同府,在霸州与他们一决胜负。”
    众人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后背发凉,兵部尚书大怒道“孙大人,你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吗?你想让陛下置于危险之地?你想做千古罪人吗?”转身又对朱瞻基,道“陛下,万万不可呀!霸州只是方圆数十里的小城,如何敌得过二十万大军?万一霸州失守,身后就是我大明国都,这是要亡国的呀!”
    朱瞻基也是铁青着脸,一拳砸在龙案上,看着沈和与孙康,怒道“这就是你们背着朕商量的良策?”沈和默然无语。
    孙康据理力争,道“陛下,大同府固然是一道屏障,但是在皇城之外还有数千怯薛军,要想一劳永逸的解决边患,必须剑走偏锋,下一盘险棋,将敌军放进来……。”
    兵部尚书立马打断孙康的话,呵斥道“孙康,你只是个大理寺卿,一个司法衙门,何时轮到你来插手军务?真是放肆。”
    孙康迎着话头,准备誓死抗辩,于是拿出怀中的锦盒,道“先帝生前在畅怡园中已经将禁军指挥权交付与我,这是兵符。”说着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兵符。
    沈和目光一闪,心里晴天霹雳一般,拼命的向孙康使眼色,孙康却毫不理会。
    朱瞻基看着孙康手里的兵符,脸色阴晴不定,忽然起身,大怒而去,留下众人目瞪口呆。
    所有人看着孙康,有的惊愕,有的叹息,有的大怒,有的面无表情,唯有沈和目光凌厉,似有责备之意。
    待所有人走后,此时大殿之上只有沈和孙康还有许劲松三人。
    沈和对着孙康怒道“你为何要将兵符拿出来?你知道不知道你大祸临头了。”
    许劲松也默然摇摇头,道“孙大人,你太冲动了。”
    孙康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经十分的危险,看着二人,道“这是当初定下的计策,难道错了吗?”
    沈和怒道“你可以据理力争,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将兵符拿出来。”
    孙康道“这是为何?”
    沈和叹口气,道“你大祸临头了。”气的沈和转过身去。
    许劲松看着他手里的兵符,意味深长的道“孙大人,这兵符是皇上的,如今在你手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孙康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争辩中回过神来,惊疑的道“意味着什么?”
    许劲松也有些不耐烦的道“我说孙大人,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这是禁军的兵符,可以调动整个皇城的军马,甚至是皇宫大内,换句话说,你是在谋反
    你知道吗?”
    孙康这时才有所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沈和,道“阁老,这……。”
    沈和叹口气道“孙康啊!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在陛下面前拿出这个兵符来呀!更不应该说这个兵符是先帝给你的呀!尤其在这敏感时刻,这相当于你可以发动一场合法的政变,哪个皇帝可以饶得了你呀!”
    这下孙康彻底是懵了,满脑子乱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据理力争,却给自己召来了杀身之祸,甚至是满门抄斩。
    沈和又道“也怪老夫一时糊涂,将这兵符交给了你,当初直接将兵符交给陛下,或许就没这事情了。”
    许劲松也是一阵叹息,孙康愣在当场,面色煞白,愣愣的道“原来刚刚陛下生气,甩手而去,是因为这个。”
    许劲松责怪道“要不然你以为呢?”又道“你们私底下调动大军,又握有禁军兵符,这在外人看来和谋反是一模一样的。”
    孙康看着沈和道“阁老,反正这兵符迟早也是要拿出来的,难道…难道……。”
    沈和道“怪只怪你拿出来的时机不对。”
    孙康此时已经乱了方寸,额头开始出汗,道“早一些晚一些这有何区别?”
    许劲松道“我说孙大人呐!亏你读圣贤书,岂不闻差以毫厘谬之千里?晚一些拿出来可以救命,现在拿出来,岂不是自找死路?皇上刚刚登基,你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这个东西来,就算别人不往坏处想,那皇上呢?他现在连龙椅还没捂热呢!”
    此时的孙康真是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一股绝望笼罩心头,顿时两眼一黑,靠在大殿的圆柱之上,目光呆滞。
    沈和看着他神不守舍的神情,道“你也别灰心,或许陛下是因为早上的事情而生气,气消了就会好点,你先回去吧!”
    孙康懊悔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道“是我一时糊涂,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我为何如此鲁莽?”
    沈和看着他,没有说话,给许劲松递了个眼色,许劲松将地上的孙康拉起来,向外走去,沈和手里拿着孙康的兵符看了看,握在手里,目光凝重,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朱瞻基在寝宫大怒不止,眼中喷出火来,李虎等人立在门外,不敢靠近,噤若寒蝉。
    朱瞻基大骂道“混账东西,朕待他如心腹之人,他却瞒着朕,真是该死。”大喝一声“来人呐!许劲松呢?许劲松呢?死哪去了?”
    李虎等人走进来,战战兢兢的道“陛下,您息怒呀!”
    朱瞻基此时犹如一头愤怒的狮子,怒道“将许劲松给朕叫来,将那个大逆不道的孙康给我关进诏狱。”
    四人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只见沈和走了过来,跪下地上,道“臣沈和叩见陛下。”
    朱瞻基看着他,用手指着沈和,怒道“沈阁老!你来的正好。你好威风呀!竟敢私自调动大军,你们想干什么?”
    沈和道“陛下,容臣说一句话。”
    朱瞻基冷冷的道“你是想替你那学生求情?还是为你开脱?”
    沈和没否认也没承认,道“陛下,先帝登基以来,体弱多病,将朝中内外托付给老臣,老臣吃喝拉撒睡都在内阁值班房,锦衣卫指挥权与禁军兵符都在老臣手上,您可知这是为何?”
    朱瞻基道“那是父皇对你的信任,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沈和又道“先帝临终之前,叮嘱过老臣,要老臣尽心辅佐陛下,臣不敢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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