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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县令穿着浅绿直袖袍衫,带着一群衙役闯了进来。面对狼藉不堪的场景,扯了扯嘴角。心中默念。
    啧啧,周家的二公子被打成猪头了,等等,那个打的认不出形好像孙家的长子?造孽啊,都成猪头了,谁下手这么狠?
    面对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的洪都世家,他有点想扶额头。
    “县令来的正好,赶紧将这帮煽动颠覆大唐的乱臣贼子拿下问罪!”
    王劝振振有词,仿佛为民除害的义士。
    众人顿时愣住了?乱臣贼子?明明是你逞凶作恶好不好!我们这边还到了好几个人啊,颠倒黑白是非也不是这么玩的!
    县令见状也是满腹疑惑,十几个人居然打不过对方一个,还被打的满地找牙,实在是太丢人了。就算身为县令想护短,明面上也得摆出一副刚正不阿的形象。
    “本官自会明辨是非,你们可知,根据大唐律例,百姓之间互殴,笞四十,伤者杖六十!”
    原本洪都县令想找个台阶让他们下,他也不好得罪整个洪州的读书人,本想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拿王劝当替罪羊算了。然而看似木讷的傻大个心中精明的很,直接一句话堵住了县令的后路。
    “王某不服!”
    王劝非但不怕,反而站起身义正言辞的回答,“此些乱臣贼子污蔑五姓七望是茹毛饮血的蛮人,不配统治中原,但你们别忘了,追根溯源,当今圣上也是五姓七望中的陇西李氏。尔等口口声声称北方蛮夷,岂不是在骂圣上不配君临天下?惑乱朝纲,目无法纪,污蔑圣上,某今天就要替圣上,清理大唐败类蛀虫!今天若不惩治,王某进明面上,也要将乱臣贼子甚绳之于法!”
    好一张巧言令色的嘴!
    众人听罢倒吸一口冷气,刚才一时口快,忘了当今圣上也是出自关陇世家,而对方却抓住这点无限放大,逼得他们无路可退。此时周思秦已经脸色灰白,后背发凉,醉意全无。
    洪都县令此时也犯难了,如果把事情闹大,他也不敢袒护江南士子。
    “放屁,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周思秦急了,他可担不起“谋逆”的罪名,一边捂着满头鲜血,一边怒斥,“县令长官,你要为我们做主啊,此人蛮横无理,还打伤了我们这么多人,现在还想恶人先告状!”
    王劝瞪了周思秦一眼,对方吓得立马闭上嘴巴,深怕再被痛打一顿。
    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提高音量,大声的说道,“吾乃龙门王氏王劝,恰好有一位担任雍州司功参军的家父,一位担任天官侍郎和一位担任泾州刺史的兄长。在下坚信县令今日必能能秉公处理,实乃大唐之荣幸,王某一定写信禀报兄长,家父,让天下官员以你为榜样!”
    此时父亲王福畴已经被贬官前往交趾,王劝拿着父亲以前的声势狐假虎威。雍州司功参军管理着整个州的户籍、赋税、仓库交纳等事,而且雍州是唐朝的大州,在长安附近,虽然品级不高,但皇帝却非常看重。
    马县令一听这话,嘴角抽搐,顿时没了威风。
    这王劝看着像瓜怂,实际心里精明的很,不但捧杀本官,还拿出家中的权势做威胁,把烫手山芋抛给自己。如果处理不好,可能真的会被参一本。到时候别说仕途无望,指不定还吃不了兜着走。
    周围的士子也都吓傻了,这家伙闷声不吭,居然还是个官二代?
    隔着屏风听到了龙门王家四个字,阎伯隶心中一紧。他突然站起身,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桌上留下半杯未尽的酒。
    年轻人紧跟其后。
    “真是不学无术,绛州龙门有儒学世家的王家坐镇,光是王家三株树就比他们搞出一大截,居然敢说出绛州龙门算什么东西?不知天高地厚,子章,扶我出去。”
    阎伯隶总算要出面收拾残局了,吴子章心中一松,赶忙扶起他往门外走去。
    “马县令,别来无恙。”
    正心烦意乱的马县令不耐烦的回过头,正准备将搭话的来人训斥一顿,然而当他看清来者模样时,顿时脸色骤变,规规矩矩的作揖,恭敬说道,“学生见过阎老。”
    “见过阎老。”
    一见阎老出面,在场所有人都摆出恭敬的样子,不敢造次。洪州大儒的身份摆在面前,读书人不敢不尊重。
    这是儒家士子引以为傲的资本。
    “无碍。”
    阎伯隶摆摆手,笑着说道,“年轻人争强好胜,还不至于惊动马县令吧。这事不如交由老夫来处理?”
    马县令正愁不知怎么撇开烫手山芋,偏袒谁都不行。见阎伯隶主动接手,心中暗喜,恭敬的说道,“学生恭敬不如从命,阎老,请。”
    见阎老牵头,方才还哭哭啼啼的读书人俨然换成一副受尽委屈的忠臣良将,周思秦指着一脸无辜的王劝控诉道,“阎老,你要为我们做主啊!此人欺人太甚,简直……”
    “住口!”
    阎伯隶大袖一挥,脸色阴沉的盯着周思秦,厉声说道,“老夫替你们感到害臊。一边站着去,别在面前丢人现眼!”
    周围士子显然没预料到阎伯隶居然先将他们数落一顿,愤愤不平的看着装无辜的王劝。
    阎伯隶先礼后兵,拱手笑道,“少侠好身手,以一敌十不退一步,打出了大唐男儿的英姿飒爽,颇有当年吕奉先神勇无双的气势。阎某代表江南士子,先给你陪个罪。”
    把我比作吕奉先?老匹夫真欺我不识字?王劝心中不悦,立刻牙尖嘴利的还击,“阎老莫非揶揄我?吕奉先三度易主,三姓家奴。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怕是只有包藏祸心的在座各位配得上此称呼。”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读书人顿时又炸开了。
    “你说什么?”
    “你说谁是不知廉耻,包藏祸心的东西,再说一遍?”
    现在仗着人多势众,衙役在场,士子们肆无忌惮的反骂和挑衅。
    王劝耸耸肩,揉了揉后背的淤青,忍着疼痛咧嘴笑道,“抱歉,你们不是东西。”
    短暂的沉默之后,江南士子们才明白过来自己又被对方羞辱了一次。纷纷义愤填膺要求严惩凶徒。
    “闭嘴。”
    阎伯隶瞪了他们一眼,方才还声讨不止的读书人乖乖闭上嘴巴,悻悻的盯着面前高壮的王劝。
    此子虽然看着木讷老实,却是牙尖嘴利心思灵活的很。阎伯隶心中诽谤,怎么王兄生了一个这样的妖孽?
    不过他也不挑明自己与王家的关系,只是存心想考考王劝腹中到底有多少斤两。
    此时看热闹的顾客已经散去,剩下的人都在等着大儒阎老给出一个双方满意的答案。
    马县令一脸焦虑,他巴不得尽快解决闹剧,而接下来阎伯隶所说的话,却让他神情一松。
    “既然不愿承认江南读书人的地位,那么让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我们来一场南北文斗如何?”
    众人听出了其中的含义,明面上一碗水端平,实际上却在偏袒着江南士子,还把王劝架到进退两难的地步。
    果然王劝听到要文斗后,立马就炸开了,跳起来指着阎伯隶骂道,“明知某不读书还文斗,老匹夫安敢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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