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老头老太太说以前好办,县里有一家造纸厂会收。每年夏收秋收,他们的货车就会跑乡下来收购谷草,厂子里的草垛啊堆起六七层楼高,占了几百亩地。
    有一年厂里失火,那可真是火光冲天,跟《水浒传》里的林冲风雪山神庙,烧了大军草料厂一个样。
    “对对对,烧了一夜,据说几十里外都能看到,天都映红了,附近几个县的消防车都调了过去。”
    聊起这事,大家都兴奋起来,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宋轻云在街道的时候听同事谈过这事,后来因为环保,那家造纸厂于十多年前就关了。
    说这些都没用,还有几月麦子就要收割,以后还有稻子,这桔秆又不能还田,处理起来真让人头疼啊!
    宋轻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办法。
    时间很快到了十二点,老人们各自散去。
    宋轻云烤了半天火,身上竟出了汗,在村里走着,冷风一吹倒也舒服。
    农村的人都睡得早,此刻已是万籁俱寂,冷雾也散了,月亮也出来了。
    抬头看去,天空的云层在月光中变得轻薄,如纱漂浮。
    路边的腊梅也开了,冷香散入夜色。
    正琢磨着桔秆还田的事,电话铃响了,是万新客打来的:“宋书记你在哪里,快回来!”
    她的声音显得很着急,还很兴奋。
    宋轻云:“我刚和几位老人向了火,正要回来,怎么了?”
    “出大事了,龚珍信带着他外甥女婿还有老吊和黄葛,把龚如祥、陈泽和毛根给抓了,人关在村两委,正要连夜审问。”
    大概是刚才烤火的时候吸进去了一氧化碳又大概是半夜里脑子不好使,宋轻云回不过神来:“这三人是谁,龚支书怎么抓他们……啊!”
    “宋书记你总算明白过来了,这三人都是罗婆娘的相好的,今天支书要他们拿话来说。不交代清楚就不许回家,不给饭吃。”万新客压低了声音:“人现在正审着,你快回来,晚了一招供就没热闹好看了。”
    “看什么热闹,我马上回来。”宋轻云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龚珍信竟然把这三人给抓了起来,这不合适吧?
    好象也有违法的嫌疑吧?
    以前陈建国一说起事情就口口声声让民兵把你捆起来,其实也就是说说罢了,真要动手,也没有法理依据,人家真要跟你较真,你就得吃官司,毕竟是法制社会。
    急冲冲到赶到村两委,就看到里面灯火通明。
    万新客穿着厚实的羽绒服正在那里探头探脑,一见宋轻云就跑过来,低声道:“宋书记,我把你等惨了,现在人正在办公室里,快去看看。”
    宋轻云:“那三人的家属和亲戚来没有,闹没有?”
    万新客满面不屑:“支书提人过堂,他们自觉没脸,躲都来不及还敢过来闹?来了一并抓了关起来。”
    显然红石村村民觉得两委抓坏蛋过来关几天饿几顿,甚至打一顿也不算什么事儿。
    可这三人不是坏蛋啊。
    村两委大办公室里好多人,龚珍信端着茶杯愤怒地看着那三人,两眼全是威严。
    旁边则立着唐霞的丈夫、老吊和黄葛,另外还有两个民兵。
    这五人都一身迷彩、解放胶鞋、手中捏着橡胶棍,黄葛更是提着一面防暴盾牌,武装到牙齿。
    气氛凝重。
    别看龚如祥、陈泽和毛根三人平时要么人模人样,要么桀骜不驯,要么猥琐得令人发指,此刻都是规矩地站在办公室中间位置,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毛根更是两条腿都在打抖,就好象老鼠见到猫。
    看到宋轻云,龚珍信放下茶杯:“宋书记你来了。”
    宋轻云皱了一下眉头:“龚支书,咱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谈谈?”
    龚珍信:“宋书记,有话在这里说。我龚珍信做人做事光明正大,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对人说。”
    宋轻云:“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龚支书:“宋轻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外是说我龚珍信工作作风简单粗暴,家长制作风,甚至违反人权。”
    宋轻云耐心地说:“好,支书你既然这么讲,我也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我的看法,我宋轻云也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听说你叫这三人过来审讯,还打算关上几天不给饭吃,这是不是非法拘谨,这是不是违法了?”
    龚珍信:“宋轻云,我之所以叫这三个混帐东西过来的原因,想必你也清楚,还不是为了罗南家里被人扔石头这事。罗南天天住在村两委,搞得鸡飞狗跳,造成不良影响,甚至还腐蚀国家干部,影响我村扶贫攻坚战的大局,不解决成何体统?当然,我不是指责你,我对宋书记你的人品和道德还是很有信心的。宋书记你年轻有冲劲,有知识有文化,懂政策,工作能力也强,我龚珍信很佩服。可是,你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做事顾虑太多,手段太软,这样是成不了事的。”
    “罗南厚着脸皮呆村两委,你怎么就没办法了?直接赶走呀!”
    “谁把石头扔罗南家房顶上,把嫌疑人都叫来,一一审问就是呀!又为什么要把问题弄得那么复杂,那么拖泥带水。今天晚上,我要把所有的问题都给解决了。”
    宋轻云摇头:“支书,问题不是你这样解决的,还是快把人放了。”
    “人我是不会放的,宋轻云你如果要说道理,那我就跟你说说。”
    “可这事是支书你违法了,往大里说就是非法拘谨。”
    “非法拘谨,哈哈,哈哈!”龚珍信大笑。
    宋轻云皱眉:“怎么了?”
    龚珍信站起身来,逼视三人:“你们说,是我抓你们来的吗,打了你们捆了你们吗?”
    在他刀子一般的目光下,三人同时摇头说:“没有,我们是自愿过来接受珍信叔调查的。”
    龚珍信:“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你们不能走,可同意?”
    三人又道我们是冤枉的,事情没弄清楚自然不能走,就呆村两委了。
    龚珍信又问如果我不给你们饭吃你们是不是有意见。
    三人同时回答说我们要自证清白绝食明志,石头不是我们扔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龚珍信:“话可是你们自己说的,好,老实交代,石头是谁扔的。”
    “不是我。”三人同时摇头。
    宋轻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这这……
    龚老支书的威信可真大呀,画地为牢,一句话说出口,这人三就规规矩矩的。
    龚珍信冷冷道:“不招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龚如祥,从你开始,蹲马步五分钟。”
    “恩啦!”龚如祥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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