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始皇帝三十年(公元219年)二月底,一只完全是秦代传统内河运输船组成的船队正行驶在一条宽阔的河流中。整支船队有九条船,船上载满了沉甸甸的货物,把船舷压得离水面很近。
    河面很宽,水流也颇为平缓,虽然张着帆,但是依然要用船桨。
    随着有力的号子声,船夫们赤裸着上身一起扳动沉重的船桨。每一次滑动都让船只逆着水流向上游移动一些,飞溅的水花不时溅到甲板上,或者飞溅到船篷上。
    在最前面的一艘船头,司马欣立在一面大旗下面。乌云低垂,饱含着水气的风从水面刮来,不时有几滴雨水顺风而来,打在司马欣的脸上、身上。
    尽管在南方待了小半年,司马欣这个土生土长的关中人依然觉得不太适应这样的湿度。风把这大旗吹得猎猎作响,司马欣看过这面大旗好多次,闭着眼睛都能够在心中画出旗帜的模样。
    这面旗帜通体都是玄黑色,左上角有一个用白色丝线绣成的篆体“秦”字。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秦尚水德,以黑色为军旗、服饰的主要颜色。
    不过引人注意的是,在“秦”字的旁边,一把镰刀和一柄剑交迭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奇特的图案,并用赤色的丝线缝制而成。
    镰刀自然代表了农人,剑代表了军卒,至于为何要选择赤色,太官令鹏铿锵有力的声音司马欣还能清楚地想起:“选用赤色,是因为无论农人还是军卒,都需要付出血汗才能取得收获!”
    这话虽然说的没错,还很有道理,更加符合大秦一直以来“耕战”的国策。但司马欣还是没有明白为何一定要用如此别具一格的旗帜。
    历来旗帜皆为军中将吏所配备,目的是在战场上指挥军队、提高士气。少府从来就没什么旗子,也不知道如此做法是否违反秦律。因为鹏一再坚持,也只好暂时听之任之。
    当然,司马欣此时站在船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慨。他甚至根本没有去多想旗子的问题。此时在这位少府长史心中思虑得是另外的事情。
    将军屠睢对军粮的需求愈加急迫了,这次运来的八船面粉,是整个淮阳郡能搜集到的所有存货,但也仅仅能勉强解燃眉之急罢了。要彻底满足大军的需求,还需从长计议。
    他曾不止一次追问鹏欲如何愁粮,鹏都只有一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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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221年,秦朝在统一六国以后,派军队向后世的福建之地进军。第二年,在闽越人活动的区域设置了闽中郡。
    当时秦王朝认为闽中远离中原,是不折不扣的“荒服之国”,地处偏远,山高路险。而且越人强悍,难于统治。因此,闽中郡虽为秦王朝的四十郡之一,建制却不相同,秦并未派守尉令长到闽中来,只是废去闽越王的王位,改用“君长”的名号让其继续统治该地。
    所以,秦只是名义上建立了闽中郡,实际上并未在闽中实施统治。
    如今将军屠睢率领五十万大军南下,闽中君长如惊弓之鸟,外来秦人与闽中越人的矛盾已经处于彻底爆发的边缘。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从会稽郡风尘仆仆水陆兼行赶来的张鹏,带着整整八船面粉驶入了屠睢的驻地所在。
    然后,张鹏趁着屠睢心情大好的机会,求来了一个“守五百主”的军职,实际上就是赋予了他可以临时征召五百人做简单的军事训练,用以保护农垦。而张鹏所付出的代价是,在屠睢那里签下军令状,秋收时满足十万人的口粮!!!
    司马欣得知此消息的时候,心中就一个想法:“鹏疯了!”
    可是鹏一直带在身边的硕却表现的十分有信心,他只说:“俺大兄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疯了,可他从来没失败过!”
    如此简单而又直接的大实话,确实能让惊疑不定的司马欣暂时找到安慰自己的借口。可让他实在不能饶恕的是,鹏竟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军令状签下了“少府闽中行军粮事”八个字。也就是说,完不成任务的话,自己也要跟着接受军法处置!
    所以整个春天,少府在闽中成立的派出机构的工作核心,就是围绕闽中郡候官县展开的。
    候官县就是后世的福州,此地东濒东海,是典型的河口盆地。四周被群山峻岭所环抱,境内地势自西向东倾斜,有闽江横贯东流入海。
    司马欣到了候官以后,虽然不明白鹏为何一定要将驻地定在此处,但也很快就投入到工作当中,充分发挥了他早年长期担任狱掾的经验优势和身为长史善于管理文书的能力,干起了县令、县丞一把抓的工作。
    而少府的其他随行人员们很快就以“吏”的身份填充到草台班子似的县寺当中。原本闽中郡的君长所任命的豪酋头人本就不懂得如何管理,又怯于秦人的强势,只得将重要职位纷纷拱手让出。
    至少在官面上,少府已经把控住了县里面的政权。与此同时,张鹏挑选了一批从会稽借调来的少府骨干,以及硕和就地选拔的中国人,凑够了五百之数,混编成了手中唯一可以依仗的武装力量。
    司马欣并不喜欢军务,所以张鹏亲自带队,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军事训练。训练完就已经是三月了。
    其实所谓的军事训练,不过是张鹏照搬了后世上高中时参加军训的流程,主要就是练习立定、稍息、前后左右转、原地踏步走、齐步走、正步走和跑步这些项目。
    原本以为是很简单的工作,结果差点逼得张鹏怀疑人生,就差拿剑砍人了。因为这些被挑选出来还算壮实的士伍、流民真的太“蠢笨”了,光是教会他们分辨左右就用了将近三天的时间,后来还是有人会分不清楚。
    张鹏只能告诉他们,拿耒耜的是右手,也就是右边;另一个是左手,也就是左边······
    折腾了半个月,这些人总算脱胎换骨会左右转了、能在太阳底下站一个时辰不动。
    司马欣本来对鹏所谓的军训嗤之以鼻,觉得鹏一介雇农出身哪里懂什么军伍之事。
    后来,司马欣提出参观一下军训的成果,张鹏红着脸死活不同意。司马欣顿时觉得定然是鹏毫无建树,有些难为情。但这也是一个却说鹏放弃军训,一心扑到农耕上的好时机。
    结果等他见识了张鹏的军训成果时,还是被伫立不动的新军震撼到了。
    只见他们昂首挺胸,丝毫没有秦军老卒的散漫;队列之间横平竖齐,仿佛刀刻斧凿一般。虽然原地不动,但却如山岳,让人不敢轻撼!
    “鹏,余也见识过精兵,却皆不及汝所练之兵!”司马欣拱手慨叹道:“在下心悦诚服!”
    张鹏呆了呆,脸上神色精彩地转换了几次,才扯动嘴角高声笑道:“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耳!”
    见这批军卒堪用,司马欣主动请缨,动用了自己的关系,弄来一批兵甲,虽然都是折损缺口的青铜剑和破旧不堪、四处漏风的牛皮甲,但好歹不用穿着麻衣了。至此,这五百人才总算有了些军卒的样子······
    正当张鹏准备率领新军投入到春耕当中大干一场的时候,竟然开始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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