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疑之人,不可与共事,侥幸之人,不可与定国。多疑之人,其心离,其败也;侥幸之人,齐心汰,其败也,以忽。
    你可知这段话出自何人?”
    种光道不知道自己的弟子是否真的领悟道术繁衍,从外表上看,自己这位弟子神情惶恐,仿佛知错一般。
    但这位弟子贯会伪装,有时连他也分辨不出其本意。
    可他也再也没了办法,天时与予,道理通彻,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思想上的错误他指点了。
    接下来,就是该指出他行为上的错误。
    “弟子愚笨读书少,并不知道出自何处。”
    头生此时精神恍惚,自信全无,觉得自己以往的想法真是可笑至极,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进退失据。
    “这是本朝开朝元老文成公刘伯温先生所书。”
    刘伯温?大名鼎鼎。
    不过陈头生对此人的印象最深的,是前世网上流传的各种神乎其微的手段
    什么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神机妙算,有神鬼之术。
    “你当初动意和白九儿去蒲城,我见你心意已定,所以并不出言阻拦。
    觉得白九做事处处不入你的法眼,生性多疑,只想着自保,发现了破绽也不直言提醒。
    你就确定大当家挑选的人,又经过我的同意,会这么不堪大任吗?
    骄傲自大,视危机于无物,心存侥幸,发现事不可为,却又为了报复,还有蒲城白九儿留下的哪一点可笑的势力,不思量稳妥抽身,反而弄险,你觉得自己不会死吗?”
    陈头生觉得自己真的不会死。
    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在了他的身上,从无数朝不保夕的流民中脱颖而出,他一直以来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最起码,自己只要肯努力,绝对不会死,不然为什么让自己穿越?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但是,自己真的不会死吗?
    此刻,面对先生的喝问,头生惊惧了。
    “做事生性多疑,心怀侥幸,不正是文成公所言的不堪任事之人?你的所作所为传了出去,谁还敢与你一起做事?
    难道就不怕自己是下一个白九?”
    “就算以后有深知你为人的人愿意与你做事,这些人能是什么人?无非是无耻逢迎,无所顾忌的人,这些人只能增长你的猜忌,遮掩你的智慧。
    长此以往,你就废了!”
    陈头生跪在了地上,含泪认错道,“弟子错了。”
    “要想成事必须先做事,要做事必须先做人,做人的道理从古至今无非都是那么几样,我讲了这些,你能不能听得进去是你自己的造化,今日你也乏了,先去歇息吧。”
    种光道叹息一声。
    这声长叹,包含了对璞玉含疵的遗憾。
    “生哥儿,你没事吧?”
    傻大个一直等在门外,看着两眼通红的生哥儿,内心愤愤不平。
    不就是事情没办成么,生哥儿才十岁,种先生平日那么宽厚的人,唯独对生哥儿异常严厉,容不得一点错处。
    生哥儿今天多危险啊,好好的一个娃,穿着女子的衣服才得脱身,自己当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生哥儿,俄去向种先生说,不能太苛责你了。”傻大个在一旁作势欲走。
    见头生不拦自己,只是盯着自己看,呵呵,傻大个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傻笑。
    “你怎么不去啊?我还等着种先生叫我进去原谅我呢。”
    头生收拾了自己低落的心情,不愿让自己的不好情绪传递给别人。
    “俄不敢,生哥儿,你变坏了咧,都不拦我。”
    见傻大个竟然还埋怨起自己来,头生翻了一个白眼,“你也变坏了,会说巧话了。”
    嘿嘿。傻大个发出他标致性的傻笑。
    种先生应该就是刘伯温那种人物吧?凭借一点蛛丝马迹,以及对自己的了解,就猜到了自己会从西门出。
    派了傻大个接应自己。
    等等。
    种先生并没有放弃自己,不然他为何还派傻大个去接自己,这就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傻大个是一个直性子的人,并不适合单独做事,所以更说明了,种先生并不是担心他回不去。
    他早就想好了要通过这件事呵斥自己,但是又怕自己一时想不开,陷入牛角尖走进另一个极端。
    种先生真是……太厚爱自己了。
    眼泪忍不住的在眼圈打转,陈头生使劲憋了回去,不让眼泪掉下来。
    擦掉泪水,陈头生大踏步的原路返回。
    傻大个愣了一下,赶紧追上去,“生哥儿,你干嘛去啊?万万不可与种先生争辩啊,他都是为了你好。”
    生哥儿年纪小气性大,今日种先生这么呵责他,会做一般人都会很难受。
    而他平日里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真担心他做出傻事,得罪种先生。
    等追上生哥儿,傻大个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
    砰砰砰!
    一连三个响头,陈头生脑门立即青肿浮起。
    “先生,弟子真的错啦。”
    头生跪在地上,对着紧闭的大门呐喊,发泄心中的情感。
    “痴儿,你又何必做这种姿态?难道为师是那俗人,喜欢看晚辈做恭顺状吗?”
    大门打开,种光道看到头生额头一个大包,疼惜的埋怨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为何这么不自爱。”
    “还不起来作甚。”
    种光道沉着脸喝道。
    傻大个见状,赶紧上前扶起生哥儿,又不敢插足他们师徒二人的事,手无举措的呆在一边不知道如何是好。
    “弟子并不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实在是情之所至,不得不如此才能缓解弟子的心安。
    弟子资质顽石一般不自知,自命不凡得意忘形,先生不嫌弃弟子愚钝,反而煞费苦心谆谆告诫,弟子是在羞愧难当,不敢在自称先生弟子,先生把弟子逐出师门吧。”
    “生哥儿,你胡说什么咧。”傻大个听到头生的话,急的五脏俱焚,生怕种光道真的把头生逐出师门。
    头生趴在地上痛哭失声。
    “痴儿,痴儿,真是一个痴儿!你能迷途知返,悬崖勒马,为师高兴来不及,如何还会气你的一点过错?”
    种光道上前扶起头生,摸了摸他的头,“好好休息吧,莫要多想,路还长。”
    傻大个羡慕的看着头生,自己的师傅只会骂他打他,可从来不会对自己这么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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