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鹜飞不怕酒里有毒,但不代表他能扛住酒劲。
    春月楼的酒是仙酿,用了十几种修行灵药,后劲十足。
    他的确喝多了,喝的头很烫。
    但他的脑子依然很清醒。
    他知道春月和他差不多,如果喝酒之前没吃过什么特别的醒酒药,那么此刻的春月应该也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两个人一直在互相试探,互相传递信息,半真半假,半清醒半糊涂,反正都是借着酒劲说的,将来可以承认,也可以不承认。
    喝完这一顿酒,齐鹜飞至少明白了几件事情。
    第一,春月的背后有人,或者说他们这个集团背后有一个大人物。这个人在天上的职位和地位都很高,至少比哪吒高,甚至可能比杨戬和李靖都高。
    如果这样算的话,天上的神仙也剩不了多少位了。
    但齐鹜飞却不敢想了。这时候出不得一点差错,与其疑神疑鬼,还不如什么都不想。
    反正在交出合适的投名状之前,他们肯定不会让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如果他知道了,哪怕只是猜的,也很可能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这种人,哪怕齐鹜飞心里动个关于他的念头,也能被他算计到。
    但齐鹜飞有一点不明白,春月既然有这么大的背景,为什么还愿意牺牲自己的色相给付洪生?
    就为了让付洪生参加起蛟泽的行动?
    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付洪生的实力不过在五品和六品之间,还不如那一头青狼。有蝠妖、蛟龙和雾影的组合,即便他去了起蛟泽,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或者是为了密云宗,难道密云宗的实力真那么强,以至于让春月不得不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第二点,齐鹜飞可以肯定春月和魔孚不是一路的。甚至,她和蝠妖也不是一路的。
    也就是意味着,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是多方势力角力的结果。
    魔孚代表的是魔的一方,它背后的根底应该就是那个无面神像,也就是齐鹜飞所见过的幽底死神。
    蝠妖代表的是妖的一方,只不过背后是谁就不清楚了。从他们不惜代价也要寻找麒麟这一点来看,很可能和上古大妖有关系。
    而春月的背后应该是另有一位大人物,对目前的天庭格局不满,希望借助妖魔的势力制造乱局,乱中取利,或者干脆重新洗牌。
    至于那个雾影人,到底是妖是魔,或者只是某个仙人伪装出来的分身,目前还看不出来。
    但这些还仅仅是通过表面信息分析出来的直接结果,背后的真相肯定比这要复杂得多。
    天庭对此应该不会毫无察觉,政务院是什么态度?
    哪吒为什么会出现在起蛟泽?为什么要阻止辛环出手?他究竟知道多少?又是站在哪一方的?
    玉龙三代子为什么会被困死在海底?动用三十六根天龙刺钉住他的人是谁?这件事和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之间有没有联系?
    现在大雷音寺的那位八部天龙广力菩萨又是谁?朱紫国离灵山并不算太远,狮驼岭变成如今的样子佛陀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纳兰城和虹谷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们又是什么态度?
    想到这里,齐鹜飞突然就想起了那位身上戴着佛骨舍利的小和尚法舟。
    他不是要找地方建道场吗,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趴在春月楼的包厢里,保持着半醉半醒的状态,脑子飞速地转着,同时感受着酒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刚刚融进他体内的那些异化蛋白仿佛又被唤醒了似的。
    春月脸泛桃花,满眼带醉,推着他的肩说:“困了的话,去我的房间睡,别在这儿睡,小心着凉。”
    他叫来两个服务员,让他们扶着齐鹜飞去楼上的房间。
    齐鹜飞被服务员架着,醉醺醺地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指着桌上说:“不许偷喝我的酒,都给我存着!”
    春月笑着说:“你都说了几遍啦,好,都给你存着。”
    上了楼,进了房间,春月让两个服务员出去。
    齐鹜飞看了一眼房间,墙上的破洞已经修复好了,换上了新的衣柜。
    春月亲自上去扶他往床上坐。
    床还是原来那张床,齐鹜飞想起付洪生曾经在这张床上表演过杂技,突然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下吐了出来,全都吐在了床单上。
    春月皱了皱眉,但忍住没有发火,扶着齐鹜飞在椅子上坐下来。
    可齐鹜飞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春月拽了他几下,没拽起来,险些连带着她自己都摔倒了。
    她只好任由齐鹜飞在地上坐着,喊了服务员上来换床单。
    等收拾干净了,张启月也回来了。
    他看见齐鹜飞的样子,也皱起了眉,说道:“怎么醉成这样了?”
    齐鹜飞倔强的说:“我没醉,就是吐了而已,吐了就说明我还能喝。”
    张启月摇了摇头:“司长说这边没什么事儿了,我们可以回虹谷县。”
    齐鹜飞就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张启月连忙去扶。
    齐鹜飞说:“那我们回去。”
    张启月就对春月说:“老板娘,那我们走了啊,多谢照顾。”
    然后就扶着齐鹜飞出去了。
    春月把他们送到门口,说:“那我就不送了,你们路上小心。”
    看着齐鹜飞和张启月走了,春月回到房间,忽然觉得头也有点晕,不知是真喝多了,还是受了齐鹜飞的感染。
    她躺到已经换过干净床单的床上,揉了揉太阳穴,望着天花板发呆。
    衣柜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房间里响起皮鞋落地的声音。
    “如果他手下不来把他接走,你是不是打算留他过夜?”
    赵夕阳站在床前,看着醉态可掬,仿佛风雨后将落的挂着水珠的一枝梨花般的春月,他渐渐收起脸上的责备之态,眼神中露出几分怜惜。
    “我只是在拉拢他。”
    春月扭动玲珑的曲线,侧过身,用手肘撑着床沿,手腕枕着头,语气中带着无尽的疲惫。
    赵夕阳说:“可是,拉拢人有很多种方式,你可以用钱,用宝贝,用功法,用名利地位,为什么你偏偏要用你……”
    春月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又没碰我。”
    赵夕阳说:“可我一想起付洪生,我就……”
    春月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一脸烦的要命的样子,用力地抓着头发,眼看着就要炸了。
    赵夕阳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失去你。”
    春月很快就平静下来,叹了口气说:“夕阳,我知道你对我好。在我认识的男人里面,你远算不上优秀,但只有你真心喜欢我。我也想跟你远走高飞,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双栖双宿……”
    “那为什么不呢?”赵夕阳激动起来,“我早就这么想,可是不敢跟你说。我们走吧,成什么仙!得什么道!什么权力,什么长生不老,我们都不要了。能活多少年就是多少年,只要和你在一起,多活一天我都是满足的。”
    春月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夕阳,我们没有这样的机会。”
    “为什么?”赵夕阳几乎咆哮起来。
    “你不明白,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春月幽幽的说。
    赵夕阳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姓齐的?”
    春月抬起眼皮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赵夕阳说:“我觉得你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说不上来,但就是不一样。”
    赵夕阳紧紧的盯着春月,似乎想从她那张桃花般的脸看穿她的内心。
    “我说了我只是在拉拢他。”春月半闭上眼睛,掩饰般的揉着太阳穴,仿佛头很疼似的,“我没有权利喜欢任何人。齐鹜飞也不会喜欢我。我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赵夕阳说:“那你为什么还要拉拢他?他值得你这样吗?”
    春月说:“你知道起蛟泽发生了什么吗?”
    赵夕阳摇头。
    春月说:“蝠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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