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李水根到镇上见过李廷恩后,李二柱膝下就多了一个不入族谱的义子。
    ☆、第49章
    又是一年好时节,才出过正月,元庆八年似乎暖的分外早,曲江河上的冰面在这时候开始化冻,李廷恩在家开始收拾行囊决定提前往京城而去。
    已经出嫁的李草儿和李心儿听说消息,挺着大肚子回了娘家。儿子也不是立时就要走,看到两个出嫁的闺女,林氏忙把人叫去说话,朱瑞成却和王明寿一道陪李廷恩聊了起来。
    朱瑞成其实有心向李廷恩说说织云锦的事情,不过想到李廷恩这趟是去考会试,他决定先将事情压一压。王明寿则有些迫不及待,他朝李廷恩打听梅瓷的事情。
    “向家那梅瓷,可是真要成贡品了,”王明寿身子微微前倾,一脸好奇的问李廷恩。
    李廷恩笑了笑。自从去年末梅瓷做出来,在京中就引发达官贵人追捧,梅瓷价格远远超过一般的瓷器,照样有大把商人拿着银子往三泉镇赶。自运河彻底连通,更有大船行向往海外走。看起来,以前一直买地的王家也动了心。
    “四姐夫也有兴致?”李廷恩笑问王明寿。
    王明寿尴尬的呵呵笑,“不瞒你说,我手里头有笔银子。这不家里眼看就要添丁进口的,又才分了家。”
    王老爷早就去世了,王明寿是王老太太的遗腹子。不过王明寿依旧是嫡长子,只因王明寿前头三个都是庶出的兄弟。王老爷死时早就将家业分好,还没来得及叫族里人来写文书便断了气。王老太太将亡夫写下的如何分配家产的字据捏在手里,这些年一直让三个庶子和几个陪房管事打理家业。李廷恩中举之后,王老太太便做主给王明寿定了李心儿,李心儿元庆七年一嫁过去,王老太太就拿出亡夫的留下的字据叫来族里人,干脆利落的将三个庶子都分了出去。既没多给,也没少给。
    鉴于王老太太的痛快,李廷恩对王家的观感还不错,他想了想暗示了一句,“这事儿过两个月再说罢。”眼下想做梅瓷生意的人太多,梅瓷的产量却受制与各种问题一直跟不上。王家并无这方面的经验,贸贸然让王明寿走在前面并不是好事。
    只要有生意做就好。虽说不能确定是不是如外头传言的那样自己这个小舅子手中就捏着梅瓷的分子,不过就凭和向家的关系,王明寿也觉着自己在这里头分一杯羹没甚大不了。
    朱瑞成与王明寿又与李廷恩絮了几句闲话,留在李家用过午饭,就各自告辞离开。李草儿与李心儿则决定要在娘家住几天。
    李草儿李心儿出嫁半年多,加上回门礼与年节才一共回了三次娘家。就是同住在一个县城,新妇常往娘家跑也是会被人说嘴的。听说李草儿李心儿有孕,林氏天天抓心挠肝的担忧,打发下人去看过两回。要是闺女嫁出去两三年,林氏还能放心大胆的去探视探视,这才半年多,林氏就觉得不好。
    这回看着两个女儿回来还能住几天,林氏欢欢喜喜的拉着她们说话。
    李草儿害羞的道:“上上下下待我都挺好,婆婆人也和气。”
    “你有身孕,女婿身边有没有安置人?”林氏想了想就问。
    “没有。”李草儿脸上红红的,“相公说了,多添个丫鬟都是事儿,没得在家里头找这些不自在。”
    林氏脸上就露出欣慰的笑容。李二柱一直都没有妾和通房丫鬟,她也不喜欢自己的女儿过这种日子。虽说男人纳妾收丫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能没有不是最好。既然女婿自个儿不要,将来也省的闺女还要被人说嘴。这门亲事真是挑好了,当初自个儿还不乐意,想将闺女嫁个乡下老实些的。看样子还是儿子眼光好。
    李心儿看林氏一脸笑,却吐出嘴里的腌酸枣核,翻了翻白眼,“姐,你做啥梦呢。王明寿也没收妾,我那婆婆说找个人给伺候他他还推了呢,他上我这头讨好卖乖的,可我心里清楚的很,他哪是怕我动气,他纯是怕廷恩动气。我告诉你,就咱两嫁那两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主儿。你等着瞧罢,这趟出去廷恩要没中,他也是解元,有大官当师父。咱两依旧能过没妾的日子。廷恩要是再中个状元,他俩能给咱端洗澡水,别说纳妾,就是他们老娘把丫鬟给剥光了塞到被窝里两人都能给踹出来。”
    李草儿与林氏叫李心儿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
    林氏回过神气的脸上挂霜,“有你这么说婆婆的没,你在王家就是这么说话的,你平日这么教过你没?”
    李心儿哼了一声,看李草儿面红耳赤,林氏气的直喘粗气,无奈的闭嘴不说话了,不过依旧是一脸不服气。
    林氏真是对这个女儿没法子了。她有时候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两个闺女,就大闺女学会女人家做规矩的道理,小闺女就这么牙尖嘴利的。
    她无奈的叹气,“唉,心儿,这女人家,娘家好自然是靠山,娘家有个了不起的兄弟那更不会受人欺负。可你也不能占着娘家立的稳就不把婆家人都放在眼里。你以前在家当姑娘的时候还说你小姑和你大姐呢,你是想把婆家人都得罪光了三天两头回来做讨人厌的姑奶奶?”
    “我才不会学她们。”李心儿又往嘴里丢了一个酸枣,鄙弃的道:“要真在婆家被欺负,就自个儿跟婆家干一仗,又不是没带陪嫁的人,就晓得回娘家耍威风找娘家的人麻烦,算啥本事。”
    原本李草儿是真的不想和李心儿计较,不过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心儿,婆家要有人挑你的刺儿,你咋做都不成你说两句没啥,可婆家上下都待你好好的,你整天就在心里琢磨别人是看在廷恩的份上才待你好,你心里头不累,你日子就能好过?”
    看李草儿黑了脸,李心儿就不说话了。
    李草儿瞪着她,“你那脾气,好好改改罢,别动不动就跳脚,妹夫好脾气,可不一辈子都好脾气。你有身子妹夫不纳妾你说人是顾忌廷恩,人要是收几个丫鬟你是不是又得说廷恩都不被人看眼里了?”
    李草儿不动气,李心儿比谁都能说,李草儿一火了,李心儿七十就下去了。
    看李心儿不说了,李草儿也不想再说她,开始问起林氏林翠翠的亲事。
    一说这个,林氏这样性子绵软的都一肚子火。
    “我给翠翠收拾了一份嫁妆,就是我这些年存的银子。你们两都晓得的,廷恩老往我这头送好东西,你们出嫁的时候我这当娘的给了一大半,剩下的我留了一半给珏宁,还得留点给小宝,我就挑了那么几件给翠翠压箱底儿,结果谁都没说啥,连你爷都没发话,没想你门大舅娘那天找上了门,说都是一样的侄女,咋翠翠的就这么多,翠翠上头的几个姐姐就不管。”面对娘家人的刁难,林氏气的直抹泪,“都是我的亲侄女,我这做姑姑指定一样心疼。可她们都把人卖出去做了童养媳,都不晓得在哪个山沟里,我上哪儿找人去。再说都嫁出去了,我还咋给嫁妆。这不正好林氏就剩下翠翠一个闺女了。”
    李心儿不耐烦,“娘,您脾气就是软。几个舅舅家如今哪个不是靠着李家过日子。就大舅娘娘家养猪的本钱还是你给的呢,她还来找麻烦,你就该告诉她,你的银子,你愿意给谁办嫁妆就给谁办嫁妆,关她……”
    “心儿!”李草儿叫住李心儿,安慰林氏道:“娘,大舅娘那人,她说的话你咋还过心。她说她的,你照旧给表妹收拾嫁妆就是了,她就嘀咕几句,大舅他们也不会听她的。对了,你光是给翠翠收拾嫁妆,可看着合适的人没?”
    林氏跟两个女儿哭诉了两句,心里好受多了,闻言点点头,“原本我是想在县城给寻个人家。翠翠跟着珏宁一道学了半年规矩,外头有好几家夫人太太管我打听呢。”
    “人家是看她在我们家养了几年跟您亲闺女差不多,你以为人家真看重翠翠学的那半年规矩。”李心儿说话没好气。
    李草儿无奈的塞了快点心到李心儿嘴里,细声细气的和林氏道:“娘,这事儿您商量廷恩没?”
    “商量了。”林氏这回没骂李心儿,而是叹气道:“廷恩说翠翠亲事不能比着你们挑,可挑个太差的我养了这么几年,她吃吃喝喝跟你们都一样的,再让她去过苦日子我这做姑姑的也舍不得。横竖翠翠年纪也不大,廷恩道等他考完会试再说。”
    “那您还是等等罢。”李心儿在边上插了一句。
    母女几个正在说话,外头丫鬟急匆匆掀了门帘进来。
    “二太太,不好了,关西道的流民到了咱们河南府,县太爷下令把城门都给关了。”
    “啥?”林氏母女三人吃了一惊,片刻后林氏惊叫了一声,“他爹。”人就直直往地上栽了下去。
    ☆、第50章
    “我早说不让你爹回乡下,你都要去考会试了他还要折腾那些烂木头,这会儿好了,县城门关了,外头全是流匪,他可咋回来。”林氏拉着李廷恩的手眼泪流个不住。
    李二柱接了笔生意,要给人家打一整套嫁妆柜子,他想给主顾亲自选几根好木头。今年头一批的金银花可以送去制茶了,李大柱李光宗兄弟在李家村都还有地种着金银花,当然不放心,三兄弟都有事儿,就一起在三天前回了李家村。这会儿小曹氏与顾氏也坐在厅堂大哭不止。
    顾氏哭声震天响,拍着大腿嚎啕,“他爹啊,是我对不起你,要我不叫你回乡下,你不能出事儿,天老爷啊,你咋这么不长眼,老娘可没干过缺德事儿,你就是看不得咱们这些人过点好日子,天煞的流匪,墩儿,你要成没爹的孩子了。”
    边上站着的李墩儿被顾氏这么一搂一哭,吓得跟着张了嘴要哭。
    “墩儿。”一直站在林氏边上的李廷恩目如坚冰,冷冷道:“不许哭!”
    李墩儿被李廷恩脸色吓住了,他张大嘴洗了一大口气到喉管里呛的直咳嗽。顾氏这会儿也不哭了,搂着儿子缩在椅子上蜷成一团。
    三个儿子在城外乡下,李火旺心里这会儿急得很,面前一堆女人哭,更是叫他心头跟被火燎着一样,他问李廷恩,“廷恩,咋猛不丁就来了流匪,这天底下也没听说哪儿闹饥荒啊。”
    这点同样是李廷恩奇怪的地方。
    所谓流匪,大多其实是流民,流离失所的饥民们为了生存,干脆做起匪的勾当。只是要有流民,按理来说应该先有天灾或是人祸。大燕没听说哪个地方闹旱灾或是洪灾,朝廷的邸报自己是有法子看到的,上头根本没有哪一道出现过这种情况。要说人祸,太后摄政,各地藩王宗室的确蠢蠢欲动,但这些藩王手中无兵无权,他们手中有的只是银子,想要毫无声息的就掀起流匪作乱,简直是天方夜谭。至于当地贪官横行导致百姓揭竿而起就更不可能,若有贪官逼迫民生至此,士林中早就会有声讨的文章出来。
    即便不追究流民形成的原因,普通的老百姓心中对官府天然有畏惧的心态,流民们到了河南府,难道不应该先在城外等一等,看能不能有官府的赈济,为何匆匆就要冲撞城门,逼迫县令关闭城门严阵以待。
    李廷恩心中翻来覆去的思量,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此时听李火旺问话,他就道:“爷,您先把着家里,我去县衙一趟。”
    “啥,廷恩,这时候你还要出门?”顾氏一听李廷恩要离开,声音尖锐的喊了一句。
    “叫啥叫!”李火旺冲顾氏怒吼,“廷恩不出门打听打听消息,谁想法子救老三他们。老三还没死呢,你就先在家里哭丧了!”骂完顾氏,看顾氏不说话了,李火旺扭头对李廷恩唉了一声道:“去罢,你去弄弄清,唉,咱这老百姓过了几代太平日子,要天下又乱起来,这可咋活。”
    李廷恩应了一声,在屋中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一直坐在角落拉着一双儿女闷不吭声的曾氏身上。他缓缓行到曾氏面前,站定脚步。
    “四婶,流匪的事情只怕要延续一段时日,王管家会跟在我身边打理外头的事情。家里就有劳四婶。”李廷恩不理会别人的吃惊,认真的望着曾氏。
    曾氏诧异的抬头,她想不明白,这几年李廷恩对她这个四婶都是恭敬而疏离。她也一直谨守分寸,安安分分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调养身体,这个节骨眼上,为何李廷恩竟会将家中托付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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