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襄流民的事还没解决,鞑靼人又在河套劫掠,现在又闹抗旨造反。
    弘治皇帝恨不得伏在御案上,大哭一场,兢兢业业十几年,为何天下总是不太平?
    叹息一声:“命驸马都尉,替朕告祭祖陵。”
    去到翰院,严成锦将朱晖的所有宗卷翻出来。
    这些宗卷大多记录的是朱晖的战功,对生活居的提及,几乎没有。
    从细碎的生活记录,反而能推敲出更多东西。
    下了值,将王越请到府上。
    “大人对保国公可有了解?”
    “呵呵,老夫跟他爹熟,不过,那老小子命薄,死了,朱晖嘛,老夫也知道不少。”
    严格上说,王越是前朝的武将,和朱永是一辈。
    “大人请讲。”
    严成锦摊开纸,王越开始讲后,他就在纸上写写画画。
    不一会儿,就提炼出来许多关键词。
    比如胸大无脑,武艺高强,精通兵法,刚莽,倔脾气。
    “贤侄,你想弄死他?”
    “大人多虑了,下官绝无此意。”
    王越一点也不信,朝稍稍碍眼的,全致仕了,唯独张家兄弟点子硬,还在朝风生水。
    “朱晖是不可多得的武将,虽然这次抗了圣旨,却也是为了朝廷,若是被丢到南京养老,倒是可惜了。”
    王越感慨几句。
    以朱晖的岁数,还能再征战十年。
    严成锦犹豫了一下,他想上疏弹劾,轻则送去充军,重则投胎改造。
    可听王越说完,朱晖倒不算个坏人。
    官看重名声,为了讨名声,可以顶撞皇帝,在宫门前跪几天。
    武将同样也有豁出性命,也想得到的东西。
    若要弄死朱晖,可以捏住他抗旨,往死里弹。
    可他现在不想杀朱晖。
    但朱晖未必会领情,老爹取代了他的位置,统御河套三军,对于朱晖而言,必定纠结成心疾。
    十日过去,保国公回到京城的消息,传遍宫。
    “他就在外头跪着?”
    弘治皇帝心猛然一动,脸色浑然不变,连声音也很平静。
    “回陛下,保国公赤着上身,背着荆条,就跪在午门前,手里……还抱着一颗……
    他请乞陛下,治抗旨之罪。”
    萧敬小心翼翼的禀报。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心一动,难不成是苦肉计?
    真要寻死,在外头死干净就好,何必再跑回京城来。
    ……
    此时,午门外,
    严成锦特意来看看,只见有个恬不知耻的老头,扒光了上衣,背着荆条,在白肉上刺出了血迹。
    他笔直地跪在午门前,髯须在风微动,颇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老戏骨都没他专业。
    跪在旁边的人是……英国公?
    “你脑子进屎了,怕陛下不杀你?竟还敢二度抗旨,姑父从棺材里爬出来,也救不了你!”
    张懋破口大骂,撩袖子,恨不得抽他巴子清醒清醒。
    “阵前换将,换做是你,有脸去见你爹?我本想留着将印,率军歼灭鞑靼人,将功补过,谁知严恪松在京营有心腹,反倒挟持了我,还打了胜仗。”
    朱晖有些不忿。
    做到国公,已经封无可封,保住这一身英名,才是最重要的,否则,死后不仅要被阴间的祖先骂,还要被阳间的子孙骂。
    “打了胜仗?”
    张懋一脸震惊,后知后觉地问。
    朱晖一个人赶回来,他还以为,边陲的仗没打完呢。
    “搜套计划怎么也要一年半载吧,怎么会如此快?”
    “严恪松略有将才,此人发明了九宫格战术,才十日就找到达延汗。”朱晖也觉得不可思议。
    张懋脸色微微一凝,震惊地道:“不是他发明的,是太子发明。”
    “如今愚弟万般后悔,两度抗旨,陛下必定会砍我脑袋,只求兄长能帮我保全家人。”
    “谈何容易!你以为抗旨是放屁吗?”
    兄弟俩既是哀伤又是忧愁。
    “这人是谁,一直在边上写着什么,兄长派来的?”
    朱晖发现身边不远,站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官,看补子是四品,却不认识。
    “没有呀…”
    “是这小子,糟了…他想弹劾!”
    严成锦大步离开,张懋急忙去追,拦住严成锦。
    “你做什么?”
    “救保国公的命。”严成锦道。
    朱晖和张懋有点懵,随后不以为意,一点也不信,两度违抗圣旨,够杀两次头了。
    弘治皇帝再宽仁,也不可能宽宥抗旨两次的人。
    如此一来,朝纲何用,律法何用?
    正在这时,萧敬亲自从宫里出来,“两位国公,陛下有请!”
    奉天殿,
    弘治皇帝先将内阁和九卿召来,才命人去宣保国公。
    “臣抗旨,请陛下降罪!”
    朱晖跪在大殿,依旧赤着上身,背着荆条,他躬身弯腰,扯动荆条勾入白肉,流出许多血,疼得眼皮直跳。
    不过他常年征战,血厚…
    “大敌当前,竟敢违抗朕的旨意,背着荆条来见朕,朕就不杀你?”
    弘治皇帝心如清潭,苦肉计他见多了。
    刘健三人相视一眼,犹豫要不要为保国公求情。
    “国公可是有冤屈,为何要抗旨?”
    李东阳给他一个台阶,只要理由充分,可请陛下从轻处理。
    弘治皇帝也看了过去。
    “臣本想,再给臣一些时日,臣有信心剿灭达延汗,于是臣就擅自扣下将印,想将功赎罪……
    陛下,达延汗已退出河套,这一战,大明赢了。”
    赢了?
    弘治皇帝惊得手一滑,从御座的扶手上掉落下来,震惊:“打赢了?为何没有收到捷报?”
    李东阳三人和九卿同样疑问脸。
    “臣比厂卫和校尉更快,才先他们一步回京。”
    弘治皇帝不自觉笑了出来,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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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卿家真……堪当大用!”
    收复了河套,西北诸多疆域还是大明的,还有那数不清的草场……
    听到朱晖的捷报,李东阳等人也十分高兴。
    下一刻,弘治皇帝恢复严肃脸,看向朱晖。
    “你抗旨不从,李卿家,抗旨两次,该当何罪?”
    “回陛下,斩……斩!”
    朱晖面无血色,强烈的求生欲让他脑一片空白。
    严成锦来到大殿外,让小太监通报一声,便走进大殿。
    “陛下,臣想出安置荆襄流民的办法了。”
    弘治皇帝心激动,拜了祖陵之后,果然有喜事登门。
    “如何安置?”
    严成锦侧头看了朱晖一眼,一字一句:“修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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