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殿,
    严成锦躬身在大殿,手依旧持着三块免死金牌。
    弘治皇帝微微蹙着眉头:“朕派萧伴伴去传旨,若王守仁和安定伯不能胜,你就随英国公,去九边监军!”
    这……
    放到别人身上是宠幸,诸如先皇宠幸汪直,让他领兵打仗。
    但他是万万不能离开京城的啊!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道:“监军一事,不如由萧公公担任?”
    一旁的朱厚照目光闪烁,低着头认真地在琢磨什么。
    正在这时,萧敬着忙走进来:“陛下,内阁三公出宫了,可其余官员不愿意离去。”
    朕已经传口谕,不亲征了,为何还留在奉天殿?
    弘治皇帝转过身子,目光落在萧敬脸上,有些怒意:“难道,还想让朕下罪己诏!”
    “不是,百官请乞,发战争国债。”萧敬说道。
    这些官员,尝过一次甜头,就学会了啊。
    鞑靼向西征讨小国,皇室掳掠财物,又交易战马,堆积来的财物不在少数。
    严成锦道:“此举,可节省国库靡费,臣以为可。”
    宫传出邸报,士绅们听说要征讨鞑靼,纷纷去弘治商号兑换银票。
    免得抢国债时不方便。
    大清早,早朝。
    弘治皇帝端坐于大殿上,看见顺天府府尹刘庆入宫了。
    疑惑地问:“刘卿家入宫,有何事要奏?”
    刘庆面露苦色:“士绅到顺天府请乞,要出银子给朝廷打仗,求朝廷发国债。”
    百官左右看看,齐齐躬身。
    “请陛下发国债,节省库银。”
    “臣等附议!”
    上一次发国债,只分到了一点点财物。
    这次严成锦不干都御史了,没准能分多一点。
    韩点头道:“战争消耗国力巨大,光投入的人力,损失就不可估量,若士绅能出银子,可替朝廷分担损失。”
    刘健颔首,表示赞同。
    弘治皇帝道:“诸公以为,应该发多少股国债?”
    鞑靼比安南强大一倍不止。
    要投入的兵力和靡费,是安南的数倍。
    意味着,要发的国债也比安南更多。
    严成锦发过一次后,百官都知道国债是怎么回事,柴升率先道:“先筹集八百万两,一万两一股,发八百股。”
    军队的开支,用于筹备军粮、放发工钱、整饬兵器、配备战马等。
    若顿顿吃稀饭,还可以更节省一些,并无定数。
    筹集八百万两,足够将三十万人的兵备和战马,配备齐全。
    百官急忙应是,发多一些才好呢。
    正在这时,韩却又道:“臣以为,发四百万两足够,若不足,可发第二次国债。
    若一次发八百万两,会亏损。”
    严成锦赞成韩。
    多余的银子拿在手,要算利息。
    就好比明明自己口袋有钱,却非要借个小额贷款来玩,存心想给别人利息。
    弘治皇帝眸微动,万一掠夺回来的财物不够分,朝廷还需倒贴银子。
    “就依韩卿家所言。”
    邸报传出宫外,京城宛如煮开的白水,沸沸扬扬。
    街头巷尾皆是士绅,搬着宝物和地契,要去牙行排队典当。
    筹备一万两现银,并不轻松。
    但士绅们,却乐得如此。
    “一旦买了国债,就算朝廷打输了,也要发利息。”
    “不会亏本的买卖,除非朝廷没了。”
    京城的牙行,门槛都踏没了,全是换银子的。
    棋盘街,一顶蓝色的轿子缓缓穿过,严成锦撩开轿帘看了眼,又放下来。
    “少爷,咱们买不买?”
    “区区国债,不买。”
    一月过去,京营筹备完毕,京城外,三十万大军严阵以待。
    放眼望去,整整齐齐的士卒,宛如排列好的方块。
    严成锦道:“家父戍守不力,只能拜托伯安兄了。”
    王守仁深深地看着他。
    仿佛预料到严成锦来干什么,颇有默契地伸手:“老高兄拿来吧。”
    严成锦娴熟地从怀掏出两个锦囊,递了过去:“这是你的,这是我爹的。”
    王守仁瞧了一眼,拱手道:“老高兄保重!”
    他勒马转身,双腿一夹,马蹄渐渐变得飞快,京营消失在视野。
    ……
    弘治十八年,七月初。
    距王守仁离京已经十余日。
    内阁,值房。
    刘健翻了几本疏奏,叹息道:“马公致仕后,吏部的疏奏,都送来内阁了。”
    李东阳和谢迁,不约而同地看向严成锦。
    马公任劳任怨,常在吏部值房秉公到深夜,处理朝事务。
    要不是这家伙弹劾,又岂会致仕?
    严成锦低着头,翻看户部的账目,耳朵却时刻留意着。
    谢迁道:“刘公想选吏部天官?”
    “吏部是六部之首,岂能空缺,明日,我等便向陛下谏言吧。”
    不仅是吏部空缺。
    王守仁离开京城后,连都御史也空缺了。
    还有刑部尚书,也无人任职。
    严成锦想了想,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为明日举荐自己,做些准备。
    很快,内阁要举荐吏部尚书,从吏嘴传遍六部。
    酉时,下了值。
    回到府上,严成锦走进府院,李清娥便走上来,轻声道:“相公,韩大人来了。”
    在府外,停着一顶红色的四抬轿子,是韩的。
    韩见严成锦走进正堂,笑道:“严大人,内阁要举荐吏部部堂?”
    吏将消息带给韩,是有巴结之意。
    但严成锦知道,这次的吏部天官人选,不是韩。
    而是王鏊……
    弘治十六年时,王鏊的父亲王婉去,他回家奔丧。
    直到一月前,才回京任职。
    历史便是如此,还不知有无变数。
    严成锦也直言:“韩大人不要高兴得太早,内阁要举荐的人,恐怕不是你。”
    韩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国库日渐充盈,这都是他的功劳啊。
    “严大人知道是何人?”
    “知道。”
    韩满脸疑惑:“谁?”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才道:“王鏊。”
    韩冷哼:“本官才不信,王鏊刚丁忧回京,三年来毫无功绩,岂能白白升吏部尚书,你休要吓本官!”
    本来,想找严成锦给举荐,这家伙竟成心吓他。
    茶也不喝了,拂袖便走。
    严成锦摇摇头,正德年间,王鏊遇刘谨压迫,愤然辞官不出。
    而同是遭刘瑾压迫的韩,却风骨玉屹,与刘谨愤然相抗。
    相比王鏊,他更希望韩能升吏部尚书。
    但韩,太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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