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一八六三年五月的大渡河,注定不会成为历史的尘埃,将会被世人永久铭记。
    紫打地,为四川松林地番族土司所辖河道七场四十八堡的首场,一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地名,因为太平天国之义王石达开的到来,成为清廷和起义军聚焦之地。
    两年来,石达开率军一路从广西远征四川,后又分兵占领贵州、云南部分地区,当其部队进占四川宁远时,天国士兵尚有一万人,后石达开部队经冕宁小路,于五月十四日抵达大渡河南岸紫打地,扎下营地。此时,四川总督骆秉章得知宁远战报,这才知道石达开主力从捷径来到紫打地,即将渡河,急命诸军回援,但除唐友耕距离较近外,其余部队鞭长莫及。
    此时北岸清军兵力尚且薄弱,水势又平和悠缓,太平军便有充足的时间造筏横渡大渡河,直下成都,若一切按计划进行,石达开将成功渡河,直插四川心脏,就在此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改变了一切……
    义王营内,石达开、苏三娘与补天侯郑应雄正在激烈地商议着渡河详案,只听苏三娘道:“渡河大计,应以安全为第一要务,我已侦查过紫打地一带,清妖守备最薄弱之地,非老鸦漩莫属,请义王即刻下令于老鸦漩渡河。”
    石达开问:“哦?这老鸦漩,离此地有多远?”
    苏三娘道:“不远,十里之外便是。”
    石达开正拿不定主意,郑应雄呵呵笑道:“义王殿下,此事我认为不妥!那老鸦漩为何防守薄弱?正是因为大渡河在那里突然转弯,洪波冲击两岸石壁,形成诸多巨大漩涡,不仅船筏不通,连老鸦也只能在江上盘旋,不敢下水猎取食物,故名‘老鸦漩’。该地绝非正常渡河之处,故清妖根本无意防守。属下认为,若要以安全为上,恰好应该在这紫打地渡河,对岸虽有一些清妖,然人数不过两千人,我军还有一万兵力,呈压倒性态势,应立即渡河,方为上策。”
    苏三娘驳斥道:“两千清妖难道就任人宰割吗?何况我们不知清妖援军究竟何时会突然到来,纵然渡河成功,也必然有一番血战,战士们已经疲惫不堪,还请义王以苍生为重,不要让兄弟们的血白流啊!”
    郑应雄见苏三娘与自己针锋相对,本就不服这不知打哪来的毛头小子,一时更是恼火,说道:“沙王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天国将士何时成了贪生怕死之徒?我们不怕战死沙场,大不了牺牲一人,换掉一个清妖,却绝不愿意被那漩涡险滩白白收了性命!义王,还望你以剿灭清妖为第一要务,在此地渡河啊!”
    “义王……”苏三娘还想说些什么,石达开打断了她的话,说道:“玉良兄弟,我认为这次补天侯说得有道理,目前紫打地水势平缓,又不用转移,正是渡河的好地点,至于那点清妖嘛,比起我们这一路遭遇的对手,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挠痒痒而已。”
    “义王……”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今晚,就地渡河!来人啊,传我军令……”
    就在此时,一个士兵匆忙赶到营中,欢快地喊道:“恭喜义王殿下!恭喜义王殿下!”
    石达开一愣:“我正要传军令,你有何事,要恭喜我啊?”
    士兵道:“就在刚才,丽妃为义王产下一位公子,重六斤八两,身体健康,这不,正等着义王殿下过去给公子起名字呢!”
    石达开一听大喜,说道:“哦?哈哈哈,真是上帝赐福啊,没想到我石达开这把年纪,还能重新获得衣钵传人啊,哈哈哈!来来来,你们两位,快随我一起去看看!”
    苏三娘心里泛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问道:“那渡河之事……”
    石达开道:“不用担心,渡河之事,稍后,我自有安排。”
    三人来到丽妃营帐内,石达开迫不及待地走到床边问:“丽妃,儿子呢,我儿子呢?”
    满脸苍白的丽妃躺在床上,见石达开进入,撑起身子应道:“在这儿呢。”
    石达开赶紧扶丽妃躺下,道:“你且好好歇息,不要起来。”抱起丽妃身边襁褓中的婴儿,看了又看,乐道:“乖,乖,多可爱的孩子啊,爹爹给你起个名字……嗯,既然你是在大渡河畔出生的,就叫石清河吧,对,就叫石清河,嘿嘿嘿。”说完,在婴儿脸上亲了一口,对帐外喊道:“来人啊,传我命令……”
    一个士兵进入营帐内,石达开下令道:“速速传我命令:孤今履险如夷,又复弄璋生香,睹此水碧山青,愿与诸卿玩景欢醉……”
    士兵茫然说道:“义王殿下,恕小的文识粗鄙,不懂言中之意,还望义王明示。”
    石达开心绪大好,笑道:“罢了罢了,就是说,我石达开,愿意与三军将士,一起庆贺三日,夜夜笙歌,把酒言欢,恭贺小王爷降生啊,哈哈哈!”
    士兵应道:“是,小的马上去办!”
    苏三娘却大惊失色:“义王,我以为你要传令今夜渡河,为何却又要耽搁三日,要知道,骆秉章正在调兵前来支援,若三日后再渡河,岂不是延误了这天赐良机?”
    石达开轻松应道:“呵呵,玉良兄弟,这你就不必操心了,清妖援军若是三日后到达对岸,我便依你之计,从清妖不设防的老鸦漩渡河,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苏三娘道:“可如今大渡河水势平缓,正是渡河良机,若是三日后天降暴雨,洪水暴涨,又如何渡得了那老鸦漩?”
    石达开道:“哈哈哈,不是问题,不是问题!目前正值春夏之交,汛期还远未到来,我观这天色,风和日丽,三日之内也绝不会有大变,绝不会有洪水之忧。”
    苏三娘倍感失望,说道:“义王,我一直知你是个身明大义、胸怀天下的男子汉大丈夫,为了抢在清妖之前渡河,我军跋山涉水、星夜兼程,却想不到,在大战来临之际,你尽然也会为了区区私人事务,不顾万千将士的冷暖安危,我,我真是看走了眼!”
    石达开顿时不悦,却又与苏三娘交情深厚,不便发作,叹道:“你不会明白,自我石达开一家老小几百口人在天京变乱中让逆贼韦昌辉杀戮至尽时,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心情。如今我虽身处险境,可上帝却在此时赐予我石家新的生命,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大吉之兆啊!这说明,上帝要让我石家枝繁叶茂、百世传承,怎么会让我们丧身于此呢?”
    争论的当头,婴儿突然哇哇啼哭起来,石达开赶忙哄住孩子:“哦,清河,乖乖,不哭不哭……”
    此时,一直未说话的郑应雄见石达开选择了老鸦漩渡河,甚为不乐,对苏三娘心怀怨恨,正好借机扳回一城,说道:“义王殿下所言极是,我军乃是上帝选中之人,十多年来南征北战,遇险不断,却总是能化险为夷,如今天时地利已占,正缺人和,此时小王爷降生,不正是鼓舞三军将士的绝好机会吗?我看啊,不但要庆贺,还要大肆庆贺。至于沙王所言,我想,有些太杞人忧天了吧?”
    苏三娘喝道:“郑应雄,你这是妖言惑众,公报私仇!”
    石达开不想破坏气氛,劝道:“好了好了,玉良、应雄两位兄弟,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天国大业好,但说来说去,我总要采纳一方,得罪另一方嘛。我石达开,一直以‘义’字为上,你们呢,就不要让我为难了,好好换换心情,欢庆几日吧!应雄,这庆贺之事,就交给你来安排了。”
    郑应雄立马应道:“遵命!”
    苏三娘知道再谏言也是徒劳,气不打一处来,退出营帐,独自离去。
    郑应雄趁此机会对石达开说道:“呵呵,若是陛下再乱封这些不三不四的王,天国危矣。”
    石达开摆手劝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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