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空虽依旧阴沉,但并不至于光线昏暗到连影子也见不到的地步,两人见苏三娘身子直溜溜地站在地上,脚下却没有影子,顿时大惊失色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元亮的表情更像是见了鬼一般:“三娘,我的天啊,你该不会已经战死了吧?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你的鬼魂吗?书上不是说了吗,只有死人的鬼魂,才是没有影子的啊……”
    苏三娘顿感又好气又好笑,应道:“书上还说,鬼魂的身体是冷冰冰的。祝元亮,要不,你来摸摸我这脸是不是热乎的?”
    祝元亮伸出颤抖的右手正要去摸苏三娘的脸,被苏三娘一个巴掌打下来:“嘿,你这臭小子,还真想摸呢!”
    “这家伙,最怕的就是鬼了。”蒲子轩笑了笑,又道,“行了,三娘,你就直接告诉我们,你遇到了什么妖怪吧?”
    苏三娘叹道:“唉,若是我知道是谁干的,倒也不用那么麻烦了,可稀奇之处就在于,我从战胜那个小叶红豆妖怪之后,便一直在他的掩盖下,顺利护送陛下到了安徽广德,随后我们马上从广德出发前往湖州,一路上,我都和天国的自己人在一起,从未遭遇过任何攻击。不过,就在昨夜,我们大部队在半路上扎营时,我走到一团营火处,便突然发现了没有影子这个异常,我怕被将士们发现引发骚乱,便留下一封书信,借口先行一步到湖州打探,骑上一匹快马,独自狂奔到这山洞中来,又无计可施,便先睡了一夜,想今早再作打算。”
    蒲子轩问:“那,你失去影子也有一整夜了,身体可有任何异常?”
    “这个嘛,说出来,你们可千万别害怕。”苏三娘犹豫片刻,还是将自己的下半身斗篷撩了起来。
    蒲子轩和祝元亮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苏三娘的双腿,已然变得透明,透过双腿,其身后的土地也肉眼可见。
    苏三娘解释道:“就是这样,我昨夜便发现了这个异状,虽然没受伤,然而这个透明的范围正越来越大,程度也越来越深,我没法给你们展示身体,不过,到了今早,我的下半身,已经全变成这般透明模样了。我想,这症状若是一直延续下去,待到我脑袋也透明时,便是我生命终结之时。”
    蒲子轩头上渗出汗珠:“这他娘的不可能是病症,不是妖怪袭击才有鬼了!不过还好,只要有胖墩在,即使是小叶红豆类妖怪,只要妖力袭来,他都可以判断出其方位。”
    苏三娘点头道:“嗯,我知道,这便是我请你们来这山洞的原因,陈淑卿跟我说了,这家伙的妖见愁有这种能力,现在,便帮我探探吧。”
    祝元亮耸耸肩,唉声叹气道:“这一层,还用你们说吗?可是,我这妖见愁根本没探到任何妖气朝此地袭来。若不是生病,那只能是一种可能,我想,会不会是妖力已进入你的体内,从内部将你身体变为这般模样?”
    苏三娘见最后的希望也失去了,虽不至于绝望得自暴自弃,也是担忧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若让我死于战场,我苏三娘也认了,可如今莫名其妙被妖怪这般害死,可真是不甘心啊……”
    蒲子轩安慰道:“三娘,你先别急,再好好想想,你真未遇见过任何可疑人物吗?特别要好好想想,既然妖力进入了你体内,会不会是你碰到了什么东西?”
    苏三娘又努力回忆了一番昨夜场景,疑惑道:“若非要说遇到了什么陌生人的话,那便是一个小男孩,昨夜在营地中,我巡逻时,有个小男孩让我帮他从树上摘下一颗蹴鞠。干王有很多儿子,我以为是其中一个,便帮他摘了下来……”
    “蹴鞠?”话音未落,祝元亮便立马看了看自己脚下,惊呼道,“天啊,苏三娘,这样的孩子,我们今早来此地的路上,也遇到了一个啊!而我,也帮他拾起了那个蹴鞠。现在,你们看,我的影子,也是不见了啊!”
    说完,祝元亮又撩起斗篷和裤腿,只见自己的小腿肚以下部分,已然变得有些透明!
    三人顿时明白了一切,蒲子轩看着三人中只有自己无恙,惊惶道:“明白了,那个臭小子原来是妖怪,谁要是碰到了他的蹴鞠,便会中了妖力,失去影子,再从下半身开始变得透明。而刚才在街上,那小子明显是冲我这净化使者而来,只不过,误打误撞,让你胖墩拾起了那颗蹴鞠!”
    祝元亮恍然大悟道:“对对对,难怪那小子不要我帮他拾球,而指定你给他捡过去,看计划失败,又想骗你和他玩耍,以让你碰到蹴鞠!他奶奶的,那奇怪的态度,终于搞清楚了,原来,他并不是怕我的长相,而是因为他接受了红夜叉的任务,特意来杀你啊!”
    蒲子轩搓搓手道:“这下,至少有点眉目了,只要回到湖州城中,找到那臭小子,将他除掉,此妖术,自然会解除。”
    祝元亮为难道:“可是,问题在于,探不到他的妖气,我们要如何找到他,又如何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下手?”
    蒲子轩笑道:“这好办,既然他的目标是苏三娘和我,如今我还安好无恙,他未能完成红夜叉的任务,必然对我念念不忘,只要我们回到湖州城内,那小子探到我的净化之力,必然还会现身,到时候,你们俩就埋伏在马车上,待我将他拉入马车车厢内,主动权,便在我们一方了。”
    见蒲子轩的建议并不离谱,苏三娘与祝元亮一时也没其他更好的主意,便点头赞同,待三人又就细节问题一一商议妥当,便一同下了山去,租了一辆马车上路。
    为了不增加多余的车夫,蒲子轩亲自驾着马车,让苏三娘和祝元亮坐在后车厢内,拉上帘子,朝湖州城西门驶去。到了城门处,又见大股太平天国圣兵和几十门大炮严阵以待,随后,被招呼停下。
    “你是谁?车后有几人?打哪儿来?为何要入城?”随着一人连翻问话,几十名圣兵顿时走上前来,异常警惕地将马车团团围住。
    蒲子轩有苏三娘“保驾护航”,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过不了这一关,反而有了某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故作恭敬道:“嘿嘿,大人们莫怕,自己人,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有圣兵喝道,“车厢内,还有何人?”
    “嘿嘿,没多少人,就我的两个朋友。”说完,蒲子轩下了马来,要去掀开车帘。
    此动作立即被领头圣兵喝止:“别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随后朝旁边一圣兵道:“你去,打开车厢看看,千万小心。”
    蒲子轩看着众人紧张万分的样子,心里顿时一乐,想到一会儿看到苏三娘时,他们的表情变化,一定是自己一辈子忘不了的有趣回忆。
    不等圣兵拉开车厢,苏三娘已从车窗中探出头来,摘下面纱,对众人正声道:“我是沙王冯玉良,奉陛下之命前往湖州与堵王殿下会合,商议国事,还不速速放行?”
    此时苏三娘的头部并未呈透明状,不过担心影子之事被众人发现,不敢下车。见众圣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的样子,又厉声问道:“愣着干嘛?为何还不放行?”
    众人虽听闻过冯玉良大名,却从未见过本人,对这马车的品质和出行规模也甚为疑虑,一时不好判断,领头的圣兵只好收敛了声音道:“若真是沙王殿下,为何如此轻车简从,又为何这副打扮?实在抱歉,若沙王殿下无法提供证明,我等,恐怕得先入城向堵王禀报。”
    “这份证明,不知分量可足够?”苏三娘从怀中掏出一份手谕从窗口递出,此手谕正是洪天贵福在知道苏三娘身份后,为其提供的圣谕,并依照其父洪秀全的安排,保留了她“冯玉良”的身份。
    众人一见如假包换的圣谕,哪里还敢多话,在领头圣兵的带头下,众人皆然跪地,领头者道:“特殊时期,军情紧急,小的斗胆质疑沙王殿下,还望沙王恕罪!”随即招呼后方道:“还不速速打开大门?”
    苏三娘笑道:“那车厢,还需检查吗?”
    领头者道:“小的不敢,请沙王殿下入城!”
    苏三娘这才满意地将头收回车厢。
    蒲子轩重新上了马,保持了和刚才一样的格局,在众人的夹道欢迎下,大摇大摆地入了城内。待大门重新合上,蒲子轩还忍不住转身道:“原来这便是权力的力量,真是大快人心啊,难怪那么多人,拼了命地也要往上爬啊,哈哈哈……”
    苏三娘应道:“可惜,再大的权力,在历史的车轮面前,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蒲子轩驾着马车在之前遭遇小男孩的街道上停下,便依之前设想,让苏祝二人待在车厢内,自己独自在马车附近装作闲逛。
    不多时,一名手持蹴鞠的小男孩,果然又出现在了街上。
    蒲子轩顿时转过身去,装作没在意的样子,只听“咚”的一声,自己的后背被球状物砸中,随后,传来稚嫩小男孩的声音。
    “那位哥哥,可以帮我捡一下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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