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暮芸带来的第二个消息实在出人意料,欧阳志国怔了好一阵子,在细品汪暮芸话中意味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无法感知到那群人的妖气,何以确定他们都是妖怪?”
    汪暮芸道:“据庞季同透露,那群人整体上虽呈人型,然而部分人能在战斗中改变形态,得知这一点后,我又让冥幽往那个方向搜索过净化之力气息,可是除了新天地会那几个,其他气息并不存在,则只能说明他们是受某种力量妖化而成的妖怪。当然,若只是听庞季同口述,我也自是会持有怀疑态度,不过,就在我于泰安府执行任务期间,也遇到过一个类似的敌人。”
    欧阳志国愣了愣:“哦?你们遇到了什么样的敌人?”
    “有一日,我外出张贴关于皇帝泰山祭天的布告,回到农院中时,看见一个老头的尸体躺在地上。那老头是被沙达利所杀,而据沙达利讲,老头的手指甲能变作坚硬而细长的利爪,却在整场战斗中一直未展现出妖气,正是符合庞季同所讲述的妖怪特征。而当时沙达利尚未叛变,所说也自然不会有假。”
    欧阳志国轻轻“嗯”了一声,叹道:“看来,山东境内太岁作祟的传闻确实不是空穴来风,这些妖怪,已经开始活跃起来,这说明,那块太岁应是正在发生什么异变。”
    汪暮芸笑道:“不错,而且从数量来看,山东东部太岁系的妖怪只是零星出现,而崂山一带却大量聚集,似是在守护着某种东西,再结合柳泉八木存在于崂山一事来看,我们便很容易得出结论:太岁本体,应是在崂山无疑,嘿嘿。”
    欧阳志国思忖了片刻,又问:“那么,那些被太岁所妖化之人,以你所见,是否还存在独立的意识?”
    汪暮芸愣了愣,收敛起笑容,警觉地问道:“此事并不重要,你问这个,是何用意?”
    “若是净化使者被妖化,又能保持独立意识,那么,他岂不是……”
    “你住口!”汪暮芸彻底不见了之前的从容,面对欧阳志国的分析,已瞬间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顿时顾不得主从地位,用手指戳了戳欧阳志国的额头,以长者的身份陡然呵斥道,“你是想说,若你被那太岁妖化,便可以成为叛逆者,获得强大的力量,从而重新回到天下第一的位置是吧?欧阳志国,我必须警告你,不管妖化之后是吉是凶,你万万不可动此念头!”
    到底是奶娘,一眼便看透了欧阳志国的真实想法,而后者被如此呵斥之后,竟然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不仅没有表露出丝毫的脾气,反倒像个说错了话的孩子那般,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吗?那……你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汪暮芸将手放下,舒了口气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不过是抛砖引玉。那太岁为何会出现在崂山,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当年,徐福带着两块太岁来到山东,我们只查到他埋了一块在蒲家庄,而那另一块的下落,不是一直成谜吗?”
    欧阳志国这才恍然大悟道:“明白了,而那另一块太岁的下落,极有可能正是被徐福埋在了崂山的某处。一百五十年前,蒲家庄的太岁妖化后,破土而出,也正是前往崂山去和那另一块相聚。”
    汪暮芸这才放心道:“不错,蒲家庄那一块,是在吸收了蒲松龄的强大尸气后才实现异变,但另一块并不存在此种条件,因此,它应当还只是一块普通的太岁。我们的目标,也正是夺取这一块才对。”
    欧阳志国随即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后,才又带着试探性的口吻叹道:“可是,我也已迈入不惑之年,人生苦短,还要多少岁月才能实现我的宏图大愿?就算若干年实现了,又剩多少日子可供我享受?可叹刚过了甲子年,就算我们获得了那块太岁,也已无法实现长生不老的梦想,你比我更加年长,难道你从未想过,获得漫长的生命吗?”
    汪暮芸眼神顿时又变得犀利,随后,她并未如刚才那般发出尖刻的训斥,转而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志国啊,我完全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也哀叹,为何之前那么多年,我们费尽心思也查不到太岁的下落,而甲子年刚一过,便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就是命吧,老天爷不想让我们成为长生之人,自有他的道理,你若是希望用成妖的方式来逆天改命,必然会招致万劫不复的报应啊……”
    随后,汪暮芸将右手张开,轻轻按在了欧阳志国的胸前,惆怅道:“我无儿无女,碰巧拾到了你这么一个孤儿,将你一口奶一口饭喂养大,本就是一种缘分,可是又那么巧,你竟然和我同样成为了净化使者,这样的几率,竟然也让咱们碰上了,我便觉得,这才是老天爷真正赋予我这一生的意义。后来,我又一步步看你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上,作为奶娘、养母,老太婆我早已心满意足,可以骄傲地将剩下的日子走完……可是……可是若你最后选择了那条邪路,岂不是将我这一生的意义全部抹杀了吗?”
    话到此处,汪暮芸仿佛自己将自己说得感动,眼角竟然流出了两滴老泪来。
    “你已找到了你生命的意义,可是,我存在的意义,又有谁能告诉我……”欧阳志国眼神变得迷离,痴痴地说道,“身为包衣卫,或许谈论‘意义’一词,本身就是个奢侈吧……反正,只有追求极致的力量、极致的权力,才能让我安心,我明白这一点,这就够了。”
    “你追求极致的力量、极致的权力,没有错,一点也没错,我也会全力支持你……”汪暮芸稳了稳情绪,柔声说道,“不过,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千万不要再谋生出成妖的想法,好吗?志国……”
    欧阳志国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没事的话,你先出去吧,我还想再练一阵子。”
    汪暮芸这才嗯了一声,又认真看了看欧阳志国布满汗珠的脸,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欲言又止,默默地退出了山洞去。
    目送汪暮芸离开,欧阳志国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般虚脱,猛然俯身跪地,双手撑着地面,汗如雨下。
    突然,他的目光又变得狰狞,声色俱厉地对着空气说道:“采云子,刚才可是你答应她的,我可没答应!”
    随后,他的表情又变得柔和,自问道:“欧阳志国,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两种表情在欧阳志国的脸上不断切换,他继续着人格分裂的自我对话。
    “我就是我,从来没有折磨过你,是你太融入采云子的角色,忘了自己是谁罢了,快醒醒吧!”
    “你错了,我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谁,我只不过想过一种更加有意义的人生,而你呢?鲜衣怒马、豪宅宝马,带给了你什么?力量?权力?你好好想想,你身为包衣卫时所做的一切,带给过你快乐吗?该醒醒的人是你!”
    “呵呵,是吗?那么,你刚才明明已经变成了采云子,又为何要配合我演戏,说你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追求极致的力量、极致的权力?”
    “这正是我认为有意义的人生,我不想让我的奶娘伤心、让她失望,你这样的野心之徒,是永远不会懂的!”
    “我是不懂,也不需要懂,正如我也永远不需要你懂我!反正,我欧阳志国一定会按照自己的目标,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的,任何人也休想阻止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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