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功成对莽河族老大河的劝降,是在全体前营军士和观摩高手的目光下进行的。
    里面每一个字,都被莽河部落的族人听在心里,也被所有华族人听在耳里。
    许多人感受着胜利的喜悦,高兴地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根本没留意孙功成话里的意思。
    有的人细细一琢磨,感觉不太对劲,当天就把这番话传了出去。
    嵩山知客院,方圆已经接替方生出任知客院首座,得到弟子传来的消息,细细一品,感觉事态严重,翻出一份资料,急忙来到方丈室,向方正汇报。
    方正听了,一时间也没弄清楚方圆紧张什么,只看着他,让他解释。
    “师兄,这孙功成乃是昔日华山七剑之一,是岳太华的得意弟子,在华山太华都有非常高的地位。”
    “其一言一行,必定深思熟虑,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这次征伐大荒,前营负责实验炼精期战阵战术,逼降莽河部落,被全盟所关注,其所说之话,如何细心解读都不过分。”
    “师兄,其劝降莽河族老所言,大部分是各派弟子一起合计出来的,以为征伐大荒各巨人部落之模板。”
    “但其中一句,细思恐极呀!”
    “哦!”
    方正皱了皱眉头,问道:“哪句?”
    方圆说道:“其言道,如果巨人要信神,必须信奉我们华族之神。”
    方正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之前协商征伐大荒的大略中,有类似的规定,有什么问题吗?”
    方圆低头说道:“师兄,师弟觉得,这里面,可能对我少林大不利!”
    方正看了看这个新提拔起来的师弟,不悦道:“此话何解?”
    方圆感受到师兄的不悦,暗自摇摇牙,说道:“师弟得到消息,又翻了翻长安盟规定的征伐大略,确实有言,限制巨人的信仰,只能信仰中华之神的表述。”
    “师兄,这是直接针对我佛门的设置呀!”
    “我佛门失去了大荒,必将被其他教派远远超过,如何能与其等争锋?”
    方正一惊,明白了方圆所言何事。
    这是说佛门信奉的佛,不是中华之神,不允许在大荒界传播信仰。
    “征伐大略拿来。”
    方正看方圆所带的资料,伸手要了过来,方圆忙把资料摆开,指出综述中的传教规定,确实有只能信仰中华之神的文字。
    但在后面具体的规定中,却又提到寺院,和尚等具体的规定,也因为如此,少林的人都没有察觉这其中的问题。
    难道是笔误?
    方圆看到方正师兄疑惑的眼神吗,不由咽了咽口水,艰难道:“师兄,如此大事,绝不可能出错,况且,孙功成今日特意提出此事,说明太华教、岳太华是认真的。”
    方正打了个冷颤,眼中现出浓浓的冷意:“难不成,太华还敢弑佛?”
    方圆用力摇摇头:“师兄,当不至于此。”
    “岳太华此人,颇有些那个,嗯,皇汉思想,并不愿意汉族内部,出现自相残杀。”
    “如其有灭佛之心,上次就可趁势发作……”
    方圆说了一声,察觉在剥开方丈师兄的伤疤,忙停下话头。
    “师弟想,这里面,会不会有其他用意?”
    如今方圆是方正处理庶务的最大助手,方正也极信任这个师弟,闻言说道:“你认为,岳太华是何意?”
    方圆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恐有意逼迫我佛门汉化。”
    “汉化?!”
    方正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事一直在做,他岳太华不可能不知道。”
    方圆不敢再说下去,只道:“有可能……岳太华还不是很满意。”
    方正心里冒出一丝怒气,停了停,说道:“让方生师弟往中华岛走一趟。”
    “直接问问,岳太华究竟何意?”
    方圆见不用自己瞎猜,松了口气,忙应了下来,转身去找方生师兄。
    如今岳太华的地位太高,他即便升任了少林知客首座,也凑不到人家跟前。
    方生辞去了知客首座,可辈分摆在那里,又与岳太华有几面之缘,前去拜访,却不失礼。
    第二日,方生就来到了中华岛,先在朝阳堂见了冯少杰,通报了拜见岳不群之意。
    冯少杰去华山请示了老爷,下山把方生请了上去。
    岳不群出了院子,迎接方生老和尚。
    老和尚九十多岁了,比师叔风清扬也小不了多少岁,其实可以算是同一辈的人物。
    “稀客,稀客。”
    方生笑眯眯道:“刘梦得有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这中华岛华山,得了道君仙缘,可就成了真正仙山了。”
    此时的华山,经过岳不群的聚灵和梳理,方圆五十里内郁郁葱葱,药香弥漫,灵雾缭绕,仙鹤长唳,比之以前大不相同,确有仙山风采。
    岳不群想不到方生老和尚,上来就来个彩虹屁,不由哈哈大笑。
    嘴里说着客套话,把老和尚请进小院子,也不进厅堂,就在院子里坐下,一眼可看到东西北三个方向的大海。
    冯少杰奉上清茶,默默退了出去,在院子门口侍候着。
    岳不群也不客气,直接问道:“方生大师前来,可有要事?”
    方生合什道:“却有一事,需请教道君。”
    遂把征伐大略中,只可信仰中华之神的规定说了一遍。
    “道君应知,我佛门诸佛,皆起源于天竺……”
    “谁说的?”
    岳不群出言打断,做疑问状。
    方生一怔,看着岳不群,一时不知岳不群何意。
    谁说的?
    这话是什么鬼?
    你岳不群还和我论过佛法呢?会不知道佛门的起源?
    等了片刻,方生皱了皱眉,也不打机锋,用最朴实的语言回答道:“佛经有记载。”
    岳不群微微一笑,问道:“谁写的佛经?”
    方生谨慎道:“世尊述而不作,阿难尊者口诵……”
    说着就停了下来,眼睁睁看着岳不群。
    “道君这是何意?”
    佛陀在世时,世上无文字,所谓佛经,不过是佛门智者专研佛法有所得,假托古人而作,具体是谁作,早已不可考。
    真正能说出具体出处的知名佛经,恐怕也只有法海集录的《六组坛经》。
    毕竟,圣人佛祖都是神圣的,不落于文字。
    佛门这样干,儒教也这样干,大食也这样干,泰西的基督也这样干。
    “天地大变,过往总总,都已不可考。”
    “佛门经典遗失甚巨,此乃中华历代高僧智慧结晶,亦是中华瑰宝。”
    “少林作为佛门护法,当尽力恢复经典。”
    方生似察觉了什么,双手微微有些颤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嘶哑。
    “道君慈悲,少林确有此心,也在不断整理倒塌的寺院,寻找遗失真经,并请高僧弥补遗落,补全经典。”
    岳不群点头赞道:“此诚大善之举,诸位高僧高风亮节,传智慧于中华,经中华而传万界,有无量功德,此乃真佛也!”
    方生从未感觉到这样惊慌,心脏砰砰砰地急跳,就似要从口里崩出,脑瓜子嗡嗡作响,只本能地与岳不群接话,完全不知道后来岳不群和他说了些什么,迷迷糊糊就回了嵩山。
    等他回过神来,就见师兄方正和方圆等几个少林的高层,正一脸慎重看着他。
    “岳太华究竟想如何?”
    “如果他想灭佛,那我等就要准备战争,也得准备后路。”
    方生张了张口,声音嘶哑难听,眼神却越发光亮。
    “岳……太华……不是要……灭佛。”
    “他想造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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