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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姨,你与他有何话要讲!”郸芸娘插言,她看向后卿,杀意溢满双眸:“他今日杀了吴伯伯(吴长鸠),身为阴阳家的一员,我们都应当替吴伯伯报仇,给吴氏一个交代,杀了他以祭吴伯伯的在天之灵。”
    隐匿于老柳树后的陈白起再次见到郸芸娘,她眸色熠亮,风吹起她的发丝飘拂,树荫下的她面上却笼罩了一层幽幽的光泽。
    其它人她倒是有办法应付,可偏偏麻烦的是郸芸娘所习的“咖南真言七咒”,或许是误打误撞,这组曲咒恰好能针对精神力,对陈白起这类靠精神力施放巫医技能的尤其管用。
    “芸娘,糊涂,莫再让他拖延时间了,速速动手。”郸妲婆忽然哑声道。
    郸芸娘猛地转过头看着郸妲婆愣了一下,然后蓦地反应过来,立即冷笑一声斜扫过后卿:“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想拖延时间啊。
    “梅姨,想想柳叔吧,你莫要忘了你是为何而来的?”郸芸娘狠狠地盯着梅玉。
    梅玉闻言脸皮抽动了一下,眼珠左右犹豫转动几下,便眼神一变。
    既然都踏出这一步了,又何必再想那么多。
    她双臂一扬,黑纱罩衫飘起似深海鱼鳍,风起,她双臂再重重一沉,只见数十根透明瑰红的引线,以她之灵,缚之“点将”的魂躯而动。
    郸芸娘见此咧嘴一笑,她目光锁定在后卿身上志在必得,她举起陶埙再度吹奏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
    咖南真言一重咒——波若天波咒?赋。
    那数十名被改造成雄霸“点将”嘶叫狂吼一声,赤红的色泽便蔓延至整个眼球,直至失去了瞳仁,而那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逐渐变成了褐红色,像被火烤过似的,皮下肌肉鼓涨坚硬如铁,青筋根根暴突,整个身躯像被打了催生药剂一般膨胀了接近一倍。
    他们跨步如捶,一掌便踩裂了地板,风声猎猎疾冲向后卿,而其它兵卒、骑手、弓手慌乱怔神,哪见过这种奇异阵仗,心惊之余,迅速分流撤退开来,生怕被这些一瞧便已非正常神智的旧事同僚波及。
    后卿对阴阳家的事了解算不得透彻,却也知其三分,他知道梅玉用的是“撒豆点将”,将活人变成一种无畏生死的猛将,听从她的指挥与操纵。
    而郸芸娘所吹奏的应是一种曲咒,应当有对所特定施展对象增辐与暴乱的作用,是一种能以精神力影响其神、魂、魄的手段。
    她们两者一相结合,便相当于将一个普通的士兵变成了一个不畏生死苦痛、只会听从命令一心达成目的的精英将领,若说普通士兵最高的对战水平便是一对三,那被各种叠加力量的精英将领那便是一对百,两者已不可同日而语。
    陈白起见此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她通过系统数值分析,已明显看到这些头顶“点将”标示的士兵生命力、武力值还有体力值那都是大幅度上涨,想当于说这几十个人,有着不亚于上百人的围攻。
    但后卿面对阴阳家这些人的奇诡手段,却并不慌张,更不紧张。
    他墨眸盯注着场上,等对方有所动作之际,眸似绚花灿瞬、流光溢彩,他慢悠悠地跨前了一步,一手负背,另一只手一挥宽大的袖袍,只见他袖袍内“突突”直射出一长排的片状物体,这片状物体莫约巴掌大小,金色的铜薄片,片面篆刻着某种象形文字。
    它们从后卿袍内飞身而出,旋于半空,然后灵活铺阵,迅速排列成一道无形之墙盾垣于他身前,阻止着“点将”的靠近。
    系统:奇门遁甲二章?铜盾。
    陈白起小心地拨开垂落的柳叶,瞧着这些自行铺排成盾牌的铜片惊奇,余光不经意一扫,却发现后卿的手在他的背后处摆了摆,然后攥着拇指跟小指,另三指合并,比了一个手势,接着又变化了一个手势,食提跟拇指扣圆,三指伸出,再用力一收,紧攥成拳。
    陈白起眸心一紧。
    这个手势……
    她放开柳枝,神色微沉。
    这是当初她教给他的一种简单密码手势。
    那时为唤醒沉醒在梦境精神世界内的后卿,她进入了他的梦境,而梦境之中的小后卿是一个孤僻、言寡、甚至缺乏与人正常沟通能力的,于是在山洞中为与他培养感情,博取好感,她便常常在漆黑的山洞之中燃起一堆篝火,借着火光用手比着各种手势,用投影在洞壁的逗趣活泼的影子与他交流。
    一开始是想着漫漫长夜可以打发时间,另一方面则是想让口嫌体正直的他能通过这种方式坦诚地表露自己的想法。
    如今想来,她与他虽在现实生活之中相处得并不久,但另一个似真似假的梦境世界内,彼此却相依相伴、相互影响了足足十几载。
    虽然回归现实,他们之前发生的一切记忆逐渐淡薄了,但是……还是有许多回忆是不曾被磨灭掉的。
    后卿比的手势有三句——暂时别出来……在旁静候最佳时机、一举突击。
    原来,他早就已经知道她来了。
    可是她自信她已经做得十分隐秘了,后卿又是怎么发现她的呢?陈白起心中惊奇不己。
    如果她的行踪被他发现了,那么其它人会不会也有所察觉?
    陈白起想了想,觉得不太保险,便立即用了“邪巫之力”覆盖全身隐匿了气息。
    既然后卿有想法应付阴阳家的人,着她暂时不必出手,那她便先就在这里潜伏着,且看看他们到底还有哪些手段没施展出来。
    梅玉见“点将”被铜牌盾给挡住,她一个扭转,腰身一翻,十指如弹琴一般灵活扭动,“点将”便分散开来,分成几组行动,然而铜盾也化一为众,但相对而言分松散许多,梅玉便令“点将”发起攻击,举起手中刀剑朝着同盾猛砍,锵锵锵——
    那铜片被砍得一晃一晃,像快碎裂的瓷砖,但最终却还是稳稳地阻挡着,这时郸芸娘见情况可取,便曲调一变,气息绵长,阴长幽调加重,发起了第二重咖南真言咒——暴。
    只见那些“点将”周身徒然冒出一种幽紫红色的气,被那种气息包围住的“点将”表情变得扭曲狰狞,像是灵魂被困于一具死亡的躯壳内,正在无声地痛苦地尖叫呐喊,然而他们的身体却半分不受影响,反而更加不顾一切地进攻。
    同为孙鞅的私兵,其它侥幸没被“撒豆”点中的士兵此时见到他们这般模样,不由得浑身发寒,冷汗直冒。
    “砰!”地一声,那为盾的铜牌终于不堪其力被撞破开来,当挡在后卿面前的防御罩被击碎之后,孙鞅笑了,郸芸娘亦勾起了嘴角,他们都觉得这一“仗”赢得漂亮,在他们眼中那个“铜盾”就像是后卿身上最后的那一道坚硬的防护,击碎了它,他便脆弱得不堪一击。
    只是没料到,当他们以为他们会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一幕时,那最不该笑的那个人却笑了。
    他只是很轻浅地弯起一点嘴角,不轻狂,不猖厥,但却令孙鞅他们心底徒然一惊,像一盆凉水从头顶浇透至脚。
    后卿他周身的气流在“铜盾”被毁那一瞬便变了,雨后湿凉,湖边本就风大,他衣袖鼓起,整个人临湖而立飘飘欲仙,而庞大的湿气腾升成雾,他在那薄软的轻雾之中眉眼精美如画。
    “小心!”
    郸妲婆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对着郸芸娘他们厉声一喝。
    “?!”
    郸芸娘背脊一寒。
    梅玉抿紧双唇,全身肌肉紧绷,立即提起十二分的警觉之心,郸芸娘则缓下气息,心跳快速,像是等待着狂风暴雨来临。
    后卿眸色如覆冰,面却如胭脂染雪,神邈仙姿夺目:“领域?杀诫?水龙。”
    这时,四周围庞大的水湿气蓦地被一股冲撞之力掸散开来,后卿身后一条透明、栩栩如生的水龙从湖底呼啸而出,它瞪圆了双眼,怒目相视,水龙叉开四爪,伸出了锐利的尖钩,高高地矗立于后卿的头顶之上,威严而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嘶——
    梅玉与郸芸娘见此,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顿时瞠大眼睛,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这是龙?!”
    她们身后的其它人都惊呆了,像傻子一样盯着水龙而忘了动弹。
    水龙这时候动了,它如同潜伏于波涛之间,瞬息,便失了踪影,再一眨间便缠卷而上,它身躯粗壮吓人,但动作蜿蜒迅猛,最前方的几个“点将”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它的尾腹给缚缠起来,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他们仍能听见被它绞缠住的人骨骼辗碎发出的令人牙醉的咔咔声音。
    其它人想跑,但谁也没快过水龙的摆尾掉头,它无声一咆哮,波涛汹涌,尾端几人一下便被水龙冲破了躯体,浑身僵硬。
    这时,水龙那一双空洞、无机质的眼睛盯在了郸芸娘的身上。
    郸芸娘感觉自己那一刻就像被死神盯住了一般,浑身一哆嗦,她急声喊道:“梅姨,快,用爆魂咒!”
    梅玉一震,她愕然地看向郸芸娘,道:“可是……”
    “梅玉,现在是你心慈手软的时候吗?!”郸芸娘见梅玉这时候还迟疑,顿时激怒得口不择言。
    梅玉咬了咬下唇,也只是纠结了一下,便闭上眼一把切断了与她身躯相牵连的五根线,然后双手快速变换印记:“爆魂咒!”
    只见脱离了她缚魂的“点将”像忽然被打满了气的皮球,一阵凄厉嚎叫,接着便整个人膨胀至极致最终血肉爆裂,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风波向四周炸开。
    水龙的身躯也因此被炸开了一个破洞,由于它没有血肉,也无痛觉,只是“哗啦”一下失去了形态,水失重而洒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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