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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城的五人早已被这支取名“木家军”的私扈兵给控制住带了下去,剩余的人全都团团聚拢过来将青衣男子围起,面上带谄媚惊奇的笑意。
    他们对他充满了好奇,他们出身都不高,甚至大部分都是些地痞流民农夫之类的人,因此对于那些学术派流的传奇人物自是又仰慕又敬佩,换句话而言,那就是死忠粉遇上了偶像,只想挨着边亲近。
    槐花一马当先,她从不穿裙钗,布衣长裤,人高马大地挡在了所有人面前,她伸手拍了拍青衣男子的肩膀,豪气干云地宣布道:“你、你是真的有本事啊,那从今开始,你便来当我们木家军的军师吧!”
    她这一掌连花甲都受不住,更何况是青衣男子,他咬了咬牙,只觉肩骨都快被拍散了。
    他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忍着想揉肩膀的冲动,摇头拒绝:“不必了,我可当一个客卿,你若需要我便替你们解惑,以此易物所需。”
    所谓客卿,那就是你们供我食宿,我替你们办事,事了了,我想走便走,想留便留。
    槐花闻言愣了一下,其余人都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要拒绝“军师“这么好的职位,反而当那待遇一般的客卿。
    在有钱有势的人家里当个客卿,那自然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在他们这没有背景优势的军团里当客卿,那基本上跟普通士兵待遇相近,可没有什么油水可沾的。
    知道他这是不打算久留,只为在他们这里过渡个困难期便要走,但难得遇上这么个有玄法本事的人,秦柬等人自然是极力挽留,不愿错过。
    这年代求贤如渴也绝对不是吹的。
    “不知高人如何称呼?”秦柬拱手道,这态度却是与先前不一样了。
    他想留人却不能太生硬,毕竟留人是来共事而不是结仇,于是想先探探他口气。
    青衣男子回一礼道:“谢楠衣。”
    花甲将槐花拉到一边后,上前惊叹地打量他道:“谢高人方才不过拍树掉落数叶,便能凭此卜出这等奇事,当真令小弟佩服啊。”
    青衣男子惯来是被人羡慕嫉妒的对象,是以并不觉得这等目光不自在,只是以往他从不应和这等吹捧的话语,如一块冰清玉洁的无暇晶石,孤芳自赏,十足高岭之花。
    可眼下,他却有些明白有求于人,态度自然需要收敛了几分。
    “不是凭叶卜数。”他是用巫力占卜,可批阴阳断五行,看掌中日月,并非他们以为的简单拍树落叶。
    在场没人能听懂他的言外之音,只觉得高人或许就该是这样神乎其神,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嗯,总而言之就是看不懂,也听不明白就是了。
    而青衣男子本意并不是想跟他们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所以看他们一时都缄默下来,心底有些摸不准现在的情况,他并不是那么老谋深算之人,毕竟阅历也是摆在那儿,他觉得他既然给出了他们想要的“诚意“,那么他也该相应获得他的”报酬“。
    他尝试着开口提要求,但到底有几分不自在:“我可以替你们解决难题,只要是我能办到的,而现在我需要一些栗米跟鸡蛋,还有煮糜的炊具,不知可否……”
    众人蓦地看向他,那一双双瞪大的眼睛内充斥着幻灭。
    原来高人也要吃东西啊。
    呸,不对,众人立马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丧心病狂,一脸唾弃自我。
    高人也是人,凭什么他就不吃东西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他会在拒绝当他们的军师之后,马上提出这样一个俗气又低微的要求。
    “谢、谢高士,你只要吃的?”花甲一脸不可思议道。
    化名为“谢楠衣”的谢郢衣颔首。
    若非这一路上都买不到半颗栗米粒,而昏迷之人又必须食用流食易消化的东西,他又何必与他们这些人多纠缠。
    秦柬闻言视线扫过那静躺在木板上、被披风遮了脸与身型的人,倒是从中看出了些什么,他出声道:“谢高士若有难处,我们自当相帮,只是谢高士身后的那位,我看并非简单的喂以吃食便可解决问题。若你有需要,我们可以替你寻来医术高超的巫医看病,我也能会找人替你好生照顾她,让她在安稳的环境来修养……”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盯着谢郢衣,沉声道:“只要你成为我木家军的军师。”
    谢郢衣眸心一暗,颦眉看向他。
    心中不屑地想道,他本只想凭本事弄些食物来养人,他们却想要让他直接“卖身“?
    花甲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他忙接口道:“这方圆百里皆是穷乡僻壤,你拖着一个伤患只怕走也走不远,更何况路途艰险,若是遇上些什么危险,连求救的人都没有。”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眼下四处战乱,民不聊生,四处都不太平,各种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独身上路着实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他们的话谢郢衣何尝不知,若非如此,他又何必精心计算这一出,打算借他们的势来安置好不知何原因昏迷至今的“白马子芮“。
    只是谢郢衣身为巫族,生来便在谢氏尊享高人一等的礼仪卒度,除此之外他还是天命族的下任族老,又是圣巫王的婚约者,多重身份加身,贵不可言,他能放下身段来替他们这些不成气候的小团伙办事,已是说服自己良久,如今却还要当一个长期劳工,心中憋屈滋味可想而知。
    所以他从未打算跟他们这伙人待太久,像这种不合理的要求必须狠狠拒绝,不遗余力地拒绝。
    只是还没有等他开口,就听见槐花拍着胸脯道:“那个人是你媳妇吗?依你这粗鲁地照顾法,人迟早会被你给折腾死的,要不这样,你如果肯当我们军师,我便替你照顾!再怎么样我也是个女的,许多事情总比你们这些个男子要细心些。”
    虽不见真面目,可从披风下隐约可窥的娇小体型上看,大体能推测出是一名女子,而槐花本就是个粗神经,见一男一女相伴上路,男的还不离不弃,死命拖着拽着不放,这肯定不是夫妻便是兄妹。
    她下意识地认为是夫妻的可能性多过兄妹。
    而槐花这不经意讲出的话就像是一计响雷在谢郢衣耳畔蓦然炸响,他面目呆怔,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脑中只有不断地炸着——那个人是你媳妇吗?那个人是你媳妇吗?那个人是你媳妇吗?那个人……
    由于在脑海之中反复回放了太多遍,竟有些晕陶陶的感觉。
    他知道他们误会了,他张了张嘴,本想开口否认,但他又忍不住扩放思维联想到,既然虹池的虹色选择替她洗髓,那表示真正的巫妖王不该是弥生般若,而该是她。
    而他是巫妖王命定的夫婿,如此说来……她才本该是他的媳妇,那这样看来,他们也不算是误会吧。
    谢郢衣眼神徒然起了变化。
    他们讲得对,他手脚粗笨,的确照顾不好昏迷的阿芮,他既然带着她出来了,便不能眼看着她跟他受苦,至少在她醒来之前,他要尽他最大的努力让她受到妥善的照顾。
    他垂下眼睫,抑止有些纷乱的心跳。
    更何况大丈夫为了自己的媳妇所而受的屈辱那不叫屈辱,那叫……甘之如饴。
    他抿了抿嘴角,口气一下有了决断:“我愿当军师。”
    下一秒便打脸什么的,他半点也没觉得尴尬。
    此话一落,四周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哎?!
    方才不是还一副被折辱的模样,怎么一下就改变了主意?
    其它人又不眼瞎,自然看出他是不愿意的,但为何一听完三当家的话,倒是一下接受良好了?
    难不成……那人真是他媳妇,而三当家的话误打误撞正戳中他软肋,他才下定决心的?
    秦柬倒是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只知道他们成功将人留下来了,他眼底终于有了笑意,声量提亮了几分道:“好!那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我叫秦柬,是木家军的大当家。”
    花甲紧随道:“我叫花甲,是木家军的二当家。”
    槐花笑开道:“我叫槐花,是老三,若你当军师的话,那我甘愿当老四,哈哈哈……”
    很难想象,一个女子笑起来比爷儿们更豪迈爽朗。
    但木家军的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了,也都跟着她一块儿笑起来,并跟谢郢衣一一介绍自己,一时之间气氛十分活跃热闹。
    “走,瞧军师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先随我等入室用些酒水吃食,好生歇息畅谈一番。”秦柬道。
    在走之前,他回头道:“将今日入城的那些人全部抓住,绑好了回头好卖些赶路钱。”
    “好勒!”身后一片嬉笑响亮的回应。
    而被绑的那五人则满脸丧气惊慌,但知一时并无性命之忧,倒也没有过度挣扎闹事。
    那头,槐花既承诺替军师照顾人,便走至后方一马当先将躺着的人给弯腰一把抱起,手中轻飘飘的重量倒让她讶异了一下。
    谢郢衣阻止不及,但见她并没有擅自掀开阿芮身上的披风,行为规矩自律,便也没出声反对。
    只是……看着她那孔武有力的臂膀,步履生风,谢郢衣却莫名有些……羡慕。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心中暗忖,或许他也该寻个时间练练体魄,免得以后弱不禁风遭了自家媳妇嫌弃便不好了。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脸上不自觉浮起一抹红。
    咳咳……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媳妇”两字,果然还是不太适应。
    但莫名地,他又觉得他好像并不排斥与阿芮之间的有这种羁绊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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