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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郢衣一怔。
    昨夜、女人?
    这两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令谢郢衣第一时间有了推测,他余光不由得扫过身旁的陈白起,她很安静温婉,眸瞳有种水洗的透澈,像不知所以然的置身事外,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跟动作供人侧目。
    很隐晦的一眼后,谢郢衣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他想到了他身上的毒,方才被房外的嘈杂声吵醒时,他便发现他身上持续不退高烧退了,他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的状况,不是创伤后的感染这类简单的问题,除非及时服用了解药,否则他这种高烧的状态会持续到他死为止。
    可这解药从何而来?之前他不知,而今听了牙索这番找上门质问的话,他倒是有了猜想。
    “我昏睡了一日,方方才醒来,你所言之事我全无印象。”
    谢郢衣披着一件染血的蔓枝绣袖袍子,底下单衣矜薄,昨日烧了一日,他的精气神亦属萎靡,但唯有那一双眸子水月风云,淡泊清冷,不见疲态。
    牙索蹬了一脚廊柱,气笑了,他道:“看你还活着就好,这笔帐……“他指着他,眉挑眯眼:”我牙索记住了!”
    他今日除了来找人晦气,便是来确认昨日那个女人究竟是虚晃一招,还是确为“谢楠衣”而来。
    她不是警告他,让他不要来招惹谢楠衣吗?
    呵,小爷他偏就要!
    她以为她昨夜那样带唬带吓他牙索便会怕?
    她最好是再来替谢楠衣出头,他这一次定会好、好地等着她!
    本来按计划,他还要拿“谢楠衣”来练练手,不至于弄死他,却也不会让他太好过,可……瞥及他旁边那位春媚蕤枝下仿佛渡了一口仙气的小仙女,他舔了舔牙龈。
    罢了,这件事来日方长!
    他招了招像个恶棍一样嚣张跋扈地掉头走了,他身后跟来的人看懂他的意思,便一脚蹬开了秦柬他们,脸上挂上不正经的笑,歪七横八地跟随着他的步调走,但在刚要迈过门阶时,牙索又回过头来瞥了檐下乖静的陈白起一眼。
    少年眉眼经晨光拂过一层浮影,细碎的头发下,眸光熠熠,像被火光烫过的刀锋,带着灼热的力度。
    “若未婚夫死了,你还可以是任何人的未婚妻吧?”
    他舔了舔唇角,喉中吐出恶意满满的一句话。
    陈白起眸转,迎着少年锋芒毕露、不知天高地厚的眼神,忽地,唇边漾起了笑纹。
    “确是如此。”
    她答道。
    少年本以为她会因为他的话而恼羞成努,再不济也会受到一些惊吓而不知所措,但看起来像小兔子一样乖小乖小的她,出乎意料,她却以一种鼓励的态度对他道。
    ——确是如此。
    其它人都一脸古怪又不敢相信地盯着她看,无论是牙索这方的人,还有木家军那方的人。
    场面一下像僵了起来,谁都不知要怎么打破。
    牙索看着她对着他笑,品不出其中的意味,就知道怪好看的,他觉得心头有团火被她烧了起来,他张嘴欲言,却又听到方才那样撩人心弦好听的声音又道。
    “可我不会任他枉死的。”
    软软地的嗓音,不带任何锋芒的尖锐,却可以刃不见血。
    牙索怔愣,脸上的笑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的。
    他心头的火一下变成了一团邪火,他的恶言恶语一时竟不能对她,他唯忍着脾气,嘴角抽动地笑了起来,猖獗地大摇大摆地走了。
    他身后的人一时看不懂这情况,却留下揣怀着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了谢白起一眼,才吊儿郎当地随牙索离开。
    而在牙索走后许久,谢郢衣方疲力摇晃了一下,靠着门扉,苍白的脸上有着隐忍,他阖上了眼睛。
    “他做梦!”
    他口气恶狠狠地,第一次失了贵公子该有的涵养。
    而庭中的人相继爬起来,身上的伤令他们痛得咧牙呲嘴,他们看了看“谢楠衣”,又看了看“陈芮”,又想着方才牙索的话,脑中不期然地飘过一句——红颜祸水啊!
    ——
    在谢郢衣养病的期间,陈白起没再去打扰他,而是放任他在房中静养,而她这边基本上身体已经恢复了巅峰状态,但她也没有出去走动,而是在房中沉心写规划书。
    这日,她难得出门一趟,去市集以物易了些东西,一回来便撞上槐花,虽然她头上戴了幕蓠,但槐花还是认出她了。
    她上前拉住她,风风火火道:“我的芮妹子啊你跑哪去了,平日里劝你出去走走你都不肯,偏要找你时你不见了人。“
    陈白起温声问道:“怎么了?“
    “你随我去劝劝军师吧,反正这事也跟你有关……你……哎呀,反正你跟我走。“槐花一嘴解释不清地拖着陈白起往前赶。
    陈白起跟她身后,想了一下能出什么事情,眼睛的余光不经意瞄到房屋四处都挂了红布,过往的木家军腰上也绑了红带,还有门面跟过道挂起了朱色诗牌……
    她步履不经意慢了下来,眸光如水,她眼力极佳,不用靠近便能看见,她扫过其中一页诗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另一页诗牌:“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麦矣?沬之北矣……”
    诗经?
    求爱?
    槐花不由分说地带着她来到谢郢衣的房中,刚到门口,便听到谢郢衣果断道:“不行,立即撤掉!”
    花甲他们好像在劝:“军师,这是尽早的事情,你又何必拒绝呢?再说,难道你不想?”
    谢郢衣一时沉默没再吭声。
    槐花瞥了一眼“陈芮”,忽地提高嗓音朝内喊道:“人我给你们找来了,现在面对面看看这事怎么商量一下。”
    “怎么了?”陈白起迈步而入。
    谢郢衣转过脸,看到她时,脸上瞬间划过一丝不自在的红晕,他一时竟不知该对她如何解释。
    这时,花甲倒是看出他谢郢衣在面对“阿芮”时,就是一只纸老虎,便替他道:“芮妹妹,你跟军师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既是郎有情妾有意,何不抓紧时间将婚礼给办了?”
    陈白起怔了一下,她看向谢郢衣:“办婚礼?”
    谢郢衣在她的疑惑目光下竟窘羞又觉无地自容。
    “不是……”
    秦柬及时拦下他,忙道:“我知此时办婚礼可能太匆促,可牙索不是一个善罢甘休之人,他走之前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他就是一个疯子,若他想对你出手,凭我们只怕很难护得住你。”
    花甲也帮腔道:“况且再过几日,我们也都要拔营去雍城兵援,以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所以,在这之前,不如咱们好好热闹一番,也让你跟军师成其好事,佳偶天成。”
    陈白起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言的劝说,倒也算是满腔真诚合情合理,如果……她与谢郢衣当真是如他们所认为的那般关系的话。
    “我能与阿衣单独谈谈吗?”她桃花眸弯了一下,水汪披泽,嫩枝花蕊,如同一阵春风拂过他们心头。
    秦柬他们表示很难拒绝这样一张漂亮的脸,他们看看谢郢衣,便听他道:“你们先出去吧。”
    而在其它人离开之后,陈白起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讲话。
    谢郢衣莫名有些心虚地解释道:“我、我并不知他们……”
    陈白起道:“谢郢衣,我们离开吧。”
    他一滞,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陈白起迎着他这样的目光,却有些想笑:“怎么,你难不成还想给他们当一辈子的军师啊?你已为了们谋了一份出路,如今恩怨已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谢郢衣却有些犹豫:“可这一趟雍城,他们随着牙索一道去,恐有……”
    陈白起听出他的未言尽之意,她道:“以我观察,牙索与你有罅隙,倒不至于将他们放在眼中,况且雍城一事事关重大,正需要兵力增援,他不会这么蠢将事情做得太绝的。”
    “可牙索并不是一个好的将领。”谢郢衣眸藏冷意道。
    陈白起道:“可我的想法却与你相异。我认为牙索比起秦柬他们来,要更适合。他人品如何尚且不论,但论本事与实力他的确远超他们这群应榜之人。“
    这话谢郢衣倒不否认,只是心头不虞陈白起提及他太过公正:“他这种阴险小人,即便有些本事也只是蝇营狗苟之辈。“
    陈白起不置可否,只道:“可他这样的人在当今官场不在少数,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想为人上人,那遇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你能挽救得了一时,却不能相帮一世,你身上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不能在此地久留。”
    若非谢郢衣以相救之恩要求与她同行,她不会与他苦口婆心讲这些。
    “木家军“的来历陈白起从系统那里已经知道了,他们就是一支农民兵,他们也就是在乡下练过几下身手,造反当地的地主时杀了些人染了一身血气,后来强仗着人多看起来有那么几分组织规模的样子,实则正儿八经的生死屠杀战役一场没经历过,皮脆得很,一般情况下,他们若想投靠官方组织,顶多也就是被收编成最普通的走卒兵,这种卒兵一上战场必是第一线,俗称战场上的炮灰。
    若非谢郢衣一顿操作猛如虎,将他们“拾捯”一番送进太守的眼中,他们哪可能有资格跟人家牙索这等实力斧军相对擂,现在还有机会上前线去挣战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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