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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讲为虚,眼见为实。
    为了取信于勋翟等人谢郢衣的医术,他自知道需当众露一手方是最好证明。
    虽然,以他高傲的性子对于这种形式的“证明”感到不舒服,但谁叫他应了子芮,哪怕不乐意他也要为她顺利留下来打好铺垫。
    他取出一只巴掌大的小铜鼎,这小鼎非凡物,乃巫族圣物之一,若非“殒命”这毒着实太强劲,他倒不至于拿出这样惹眼的东西出来。
    他取鼎后再焚烧了一种褐红色的枯草,不一会儿香烟从鼎中袅袅升起,亭中雨凉的空气一下混入了一种腥甜又迷离的香气。
    这股神奇的香气好像勾人一样,又像是八百梦幻,嗅之令人分明感到精神一震,但眼前却又像坠入了迷魂阵一样勾勒万千,幕幕海市蜃楼引人入胜。
    换句话而言,就是清醒地看着自己沉醉在香熏编织的虚假美梦之中。
    “这是何物?”
    一早被提醒过的勋翟掩着口鼻站在了掀开一角竹帘的风口处,他到底是不放心留谢郢衣一人面对主公,因此只能靠远离此法来监视。
    “此法是为了降低一些心性坚韧如铁之人意识,让他们的意识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他顿了一下,斜过眼,那溱河烟波的眉眼带了几分意味深长:“倘若他内心当真有那样美好的东西的话。”
    当权者尤其是像楚沧月这样万人之上的君王,心早就是经过千锤百炼,磨砺得刀枪不入,该存在的人性只怕也磨灭得不存在了吧。
    他讲过,他救治之法需得病患完全的配合。
    谢郢衣冷酷地想着,如此的话……那便不是他不想救,而是他命该如此。
    “主公有!”勋翟忽地沉声道。
    谢郢衣抬眸看他。
    勋翟此时的表情很古怪,子星般眸子还有一种像被砸碎了拼凑的扭曲复杂感。
    “他有的……他唯一的……”
    谢郢衣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只是很快,他发现楚沧月全身紧绷的肌肉不知何时悄然放松了,他沉寂冰冷的表情也变了,眼角不知何时悄然滑落了一道泪痕,好像沉浸入什么美梦之中,嘴角缓缓有了一丝干净到令人心酸的微微弧度。
    那是一种在荒瘠之地遇上世上最美好的事情,才能露出的满足、幸庆、感激又悲伤的笑。
    谢郢衣眸心一颤,竟有些不忍直视。
    他移开了眼睛。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竟觉得这个天下仅有的尊贵男人竟也只是一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他收敛了情绪,道:“追忆香已成,你屏息过来,接下来的事需要勋将军协助一下我。”
    他跪坐于地,由勋翟帮忙替楚沧月解开了上衣,用一种独特的手法替他过了一道血,又以巫力将殒命的毒性控制到最低程度,最后给他喂了一颗大补丸。
    这一过程并不简单,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楚沧月必需是全程身心皆无抵抗,否则谢郢衣与他都会危险,所以他燃了“追忆香”。
    几近耗费了一个时辰,着实费了谢郢衣不少功夫,他起身时,双腿发软,汗湿透背,唇色泛白,眉宇倦怠。
    相反,楚沧月的状态是这几个月最好的,他呼吸平稳,面上被毒痛摧残的苍桑枯败甚至都有了一种焕新的光彩,那如树根在胸腔蔓延的毒素也都褪缩回了心脏处,重新变成了蛰伏的状态。
    替主公重新穿好衣服,勋翟看到他如此劳累的模样,即使一开始是半信半疑的态度,如今也不由得心有撼动,关切地想要搀扶他。
    “先生可还好?”
    谢郢衣生性洁癖,不愿与不熟悉的人接触,便隔开他的手,待轻喘声稍霁后,干哑道:“尽快给他拿到殒命的解药,此法最多只能延迟二个月,这两个月内他的病情不会再恶化,亦不会受殒命之毒折磨。”
    乍听到这个消息,一度绝望的勋翟不由得喜上眉梢,而亭外的人也终都在这阴霾中拨开一丝光亮窥见希望。
    无论如何,且能保住主公这性命便是大幸!
    ——
    谢郢衣的话相当于给楚军等人下了最后的通牒,他们自然明白时间的宝贵,从蒲州到北漠路上所需需要一个月左右,虽说有充裕时间在,但谁知会不会遇上些什么不可估计的麻烦,自然是越早出发越好。
    在确定那个神秘的女侠不会再出现,最终只有恭敬地接受谢郢衣他们的随行一同启程前往北漠。
    看得出来,这对未婚夫妻不像是习武之人,于是他们特地借了一匹温驯的军马给他们代步,于是陈白起跟谢郢衣同乘,牙索倒是想要反对,可心情急躁赶路的众人没有人听他的话。
    乘坐在马背上,两人缀在队伍最后,陈白起坐在前,谢郢衣则双手扯着缰绳将她环于怀中,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身上与脸上都有几分不自在。
    谢郢衣谨守君子之礼,上身尽量挺直不碰靠着她,虽然对外讲两人是未婚夫妇,但实则真实的关系两人都心知肚明。
    陈白起当了几年男人其实对男女设防此事比谢郢衣放得开,她一开始没有拒绝与谢郢衣共乘时是为了更符合两人关系身份的认定,也是为了体现她在众人眼中的确很“弱”的形象。
    “谢谢。”她真诚道。
    可谢郢衣却不想听她讲这个。
    他道:“你明知我不需要你的谢意。”
    “因为我所求让你平白受劳了,谢意并不是为了与你划分界限,而是真心想要感谢。”陈白起像是知他所想道。
    果然,这话令谢郢衣心情好上许多。
    “我、我是自愿想帮你。”他有些别扭道。
    她动了动嘴唇,声如细蚊:“他身上的顽疾,你可否在解毒之有办法根治?”
    这是第二次她问这个问题了,谢郢衣下颌一紧,好像执意要一个答案一样问出口:“你为何对他如此不同?”
    陈白起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前方,然后失笑一声:“难道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谢郢衣手中一紧,心中的郁结之气愈甚。
    “你……根本不认识他,若是念旧情根本讲不通,还是……你想利用楚军做什么?”谢郢衣颦眉问道。
    谢郢衣一直将她当成白马子芮,她的人生轨迹可谓是十分清晰,不是在千年冰窟之中沉眠,就是被白马子啻给拐走养在宫中,如何能有机会去认识楚灵王这种人物。
    陈白起自是想不起跟楚沧月有什么“旧情”的,她要救他纯粹是觉得好歹相识一场,人一下变这么惨,既然碰上了那能救就救一把的心态,她道:“你若不愿说便罢了,总不过是……生死由命吧。”
    谢郢衣听不出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却听出她将话题给终结了,可他还想与她讲讲话,便主动开口道:“若当真有殒命的解药,他的命自是保得住,可若想恢复如初,将损耗的生机弥补回来,却需要借命。”
    “什么叫借命?”陈白起奇道。
    谢郢衣问道:“你可听说过寿人族?”
    陈白起一怔。
    她自然是听过的,而且跟他们还关系匪浅。
    看她没有回话,谢郢衣自是认为她不知,便道:“这世上只有寿人族能够以命换命,便如同失去的东西自然是要拿同等的东西来交换,殒命不仅是一种毒,还是命,当它入体时,便注定了,命不久矣。”
    听到这里,陈白起哪里还不懂。
    这是说要拿别人的寿命来交换他的寿命,这世上只有寿人族才能办得到,心甘情愿奉献自己成全他人。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当初亦有一人宁愿血流尽亦要换她生,牺牲有时候是成全,更亦有可能是一种永远还不清的亏欠,陈白起脸色一下便黑了下来。
    “别的人命贵重,难道寿人的命就下贱了不成?”
    看她表情不对,谢郢衣猜不到她的心思,只以为她第一次听到寿人为其感慨,他道:“所以我方才未讲,即使讲了也无用,如今寿人族早已销声匿迹,或许是灭族了,也或许是彻底的遁世了,即使楚灵王他们找到寿人,性烈的寿人族也不会心甘情愿地献出寿命的。”
    陈白起垂下眼:“除了这个方法,还有没有……”
    “据我所知,没有其它的方法可以让人在中了殒命之后还能够恢复如初,但既然毒是出自死地,或许死地那边有办法……”
    讲到这,谢郢衣又似疑惑道:“只是这个楚灵王求生意志好似亦并不强……”
    “你说什么?”陈白起没听清楚他自言自语。
    谢郢衣收回神色,转移了话题:“没什么,倒是说起死地,我却听过一些有趣的传闻。”
    本来她对楚灵王的事就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心,因此谢郢衣就此打住,就是不想她对他有更多好奇与探寻。
    要说谢郢衣还是对陈白起有几分了解的,她的确对死地有兴趣,便跟着转换了注意力,问道:“说起来,这北漠死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谢郢衣道:“北漠中有三个地方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个恶名昭彰的刺客盟十二城,它们隐匿在北漠中,但却没有人找寻得到具体位置,一个是北漠黑骑营,它倒是不怕人知位置,可却甚少有人敢直面挑衅这匹北漠悍狼,最后一个则是死地。”
    “死地能与刺客盟与北漠黑骑营并列,莫非也是一处恶徒险地?”她若有所思道。
    “死地倒是与刺客盟与北漠黑骑营不同,它的居住居皆是一群不出世的人,并没有传出过什么恶事恶闻,只是……死地在北漠是一处禁地,非我族类,出入必死,此谓死地。”
    不能踏足之地?
    叮——
    系统:主线任务——??,触发特殊类任务,建议去死地探索一遍,或许会发现有意外惊喜,你决定——接受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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