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毒!”
    沈太傅面容扭曲,须发皆张,有如索命厉鬼,周身澎湃内气更好似沸腾般翻涌不休,掀起无边风浪。
    数百年基业,家族嫡支旁系数以千计,儿孙就在眼前化作飞灰。
    没有当场疯魔,都算这位心志坚毅。
    但其气息波动之剧烈,恐怕也离走火入魔不远,甚至生生拔高了数筹。
    轰!
    烟尘暴起,气焰滔天,青色内气如云如雾,似有魔影翻腾。
    恐怖威压弥漫,那魔影绰绰,好似一柄布满利齿的宝剑,又似一柄狼牙棒般扭曲不定。
    这位步入垂暮之年的半步先天强者,竟是在愤怒到极致中,使得自身武道神意化形。
    当然,这化形的武道神意,也因扭曲暴虐的心神而纷乱不堪。
    否则的话,就不是这般状态,而是有通天神桥接引,令其触及那无数武者向往的先天之境。
    “哈哈哈!”
    陆川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死太便宜你了!”
    沈太傅咬牙切齿,目中凶光一闪,身形陡然扭曲。
    嗤啦!
    瘆人的利刃入肉声中,两道身影交错而过,陆川甚至只来得及抬手挥刀。
    那锋芒剑光,便擦着刀锋,带起一溜火星,在其肩头留下一道数寸长,深可见骨的伤痕。
    “咦,原来‘血祭亲族,法力无边’的传说是真的!”
    陆川仿若未觉,随意瞥了眼伤口,挪揄道,“老狗,你该感谢我,在你大限来临之前,竟然有机会,触及先天之境!”
    “畜生,老夫要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以祭我沈家儿郎在天之灵!”
    沈太傅气息诡谲,沸腾如火,却阴冷森寒。
    话音未落,便化出无数残影,在陆川周围游走不定。
    嗤嗤!
    每一次残影闪烁,剑光幻化,都会带起一抹血光,在陆川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瘆人伤口。
    “嘿,不该是将我挫骨扬灰,千刀万剐,都难消你心头之恨吗?”
    陆川浑身鲜血淋漓,摇摇晃晃,目光涣散,声音嘶哑,却依旧调侃着对方。
    “放心,像你这样的杂草,烂泥才是你的归宿!”
    沈太傅阴冷的声音,彷如厉鬼索命,自地狱幽冥中刮来的阴风,“你确实激怒了老夫,但我绝不会给你速死的机会。”
    “嘿嘿,老狗,你不知道,反派一向死于话多吗?”
    陆川玩味道。
    嗤啦!
    剑光闪烁,陆川小腿上被削去一片血肉,人也随之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激怒老夫吗?”
    沈太傅浑然不在意,一剑剑在陆川身上留下不致命的伤口,“我若是你,就会自裁求速死,但你没有这么做,说明你还有求生的玉望。
    死了这条心吧,老夫会将你所有的希望碾碎,让你在绝望痛苦哀嚎中死去。”
    “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过……”
    陆川讶然,挪揄道,“你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或许我是故意如此,等你上钩,然后杀了你呢?”
    “哈哈哈!”
    沈太傅怒极反笑,阴冷道,“老夫承认,年轻一代中,论修为,论心性,几无人能与你比肩。
    我沈家毁在你之手,老夫认了。
    但老夫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现在什么状况,老夫一清二楚。”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你在试探什么?”
    陆川身形一个踉跄,似乎再无任何还手之力,任由那如电般的剑光,在身上四肢留下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老夫说了,我要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沈太傅冷酷的声音,仿佛寒冷的北方,冻彻骨髓,“你现在,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不妨告诉你,像你这样自以为心怀天下的杂碎,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
    可惜,你们永远看不清现实,自以为抛却一切,就能名垂天下。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听您老这意思,貌似知道些什么?”
    陆川低沉道。
    “嘿!”
    沈太傅阴测测一笑,似乎很高兴,勾起了陆川的兴趣。
    因为有兴趣,才代表是活人。
    如此,他才能享受,通过折磨陆川来发泄怒火。
    “我沈家能与杨家大晋,国祚同修,你真以为,就你们看不惯那炼尸的魔道行径?”
    沈太傅似乎也来了兴致,亦或是想要勾起陆川活下去的玉望,从而可以多折磨他一会,语气幽幽道,“数百年前,杨家异军突起,剿灭无道大隋,你觉得,杨家是凭什么赢得天下?”
    “你们早就知道,为何还要帮杨家建立大晋?”
    陆川也确实来了兴趣,顺口问道。
    “为何?”
    沈太傅回忆刹那,手上却不慢,在陆川身上削去一块皮肉,冷声道,“那你觉得,是什么力量,能将数百年前的大隋皇朝,有关的记载,全部抹去?”
    陆川默然。
    他早就发现,这方世界的势力分布,有着极为别扭的地方。
    按理说,一个大势力解题前,总会经过一段时间的多方势力角逐。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这是华夏五千年,不知多少皇朝更替,血淋淋写就的史实。
    但这里,却好似不存在这种情况。
    陆川曾经,也动心思,查找过有关这方面的卷宗。
    可惊人,乃至悚然听闻的是,大晋没有多少,有关大隋的前朝记录,只有零星记载。
    而在大隋之前,乃是大周朝,记载更是少的可怜。
    再往前数,也只是有几个模糊的朝代,仿佛不存在,亦或是被人刻意抹去一般,竟然找不到多少存在的线索。
    陆川从北向南,也曾北上,深知这片土地的广茂,也曾看过有如深渊的东海。
    但每每想及,都让他不寒而栗的是,人文武道昌盛,寿数也不算短的这方世界,文化传承竟每隔数百年,都会出现断层。
    一次可以说是偶然,可次次都如此,那就是必然。
    什么必然,能让一方世界的文化传承出现断层?
    陆川想不到,亦或是不敢想。
    纵横万里的日月峡,有如深渊不敢凝视的东海,那诡异噬魂的摩云谷大墓,纵然是亲身经历,可陆川依旧只能摸索到一点。
    这一点,连线索都算不上的证据,有如噩梦一般缠绕心神,只能凭借无上毅力,将之压入心底最深处,生怕触及,而惊起不可言说的恐怖存在。
    现在,沈太傅一席话,也算验证了他的猜测。
    确确实实,有一股力量,将此界人文记载,有规律的抹去了。
    可更大的谜团,几如泰山压顶般,笼罩了陆川心头,直欲让他坠入无边深渊,而无法自拔。
    是何等伟力,能横跨千载,乃至更久,将数代,乃至数十代王朝的过往抹去?
    “嘿,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沈太傅嘲弄一笑,阴测测道,“聪明人,就会想的越多,越想寻根究底!
    可惜,我不会让你如意,你也只能在无尽绝望中,带着自己的肤浅和无知死去。”
    “是你也不知道吧?”
    陆川冷笑道。
    “老夫确实不知道,但那又如何?”
    沈太傅坦然承认,自傲道,“我沈家数百年荣华富贵,与国同休……”
    “沈家已经没了!”
    陆川嘲弄道。
    “畜生!”
    沈太傅突然暴怒厉喝,抖手一剑,从陆川大腿上,削下一块血肉,狞声道,“差点上了你的当,老夫不会让你死的轻松。”
    “谁死还不一定呢!”
    陆川强忍剧痛,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嘴上依旧不放松丝毫。
    “嘿,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也不抬头看看,你们这帮老鼠一样的杂碎,真以为能反叛大晋吗?”
    沈太傅阴冷一笑,嘲讽道,“无论你们做了什么,都不过在做无用功!
    大晋的力量,不,确切的说,是杨家的力量,远超你们想象。
    即便你们的实力再强十倍,乃至百倍,也不过是蝼蚁。
    不日之后,你们就会成为乱臣贼子,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留下千古骂名。”
    “不懂的是你啊,老狗!”
    陆川仰首望天,翻白涣散的双眼,无神的看向天际,似乎想要再看一眼世间,“我从来没想过要改朝换代,我不过是小人物,不,我不过是个匹夫而已。
    从始至终,我只想为那些家伙,为我自己讨个公道。
    现在,我做到了!”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沈家的覆灭,昭示着陆川的目的已然完成。
    如果说,这是一份的答卷,最后的得分,必然是完美的。
    哪怕,沈太傅和沈友庭还没有死。
    “混账!”
    沈太傅双目陡然血红,厉声如雷,“老夫还没死,家父尚在世,我沈家还有旁支,定能再创辉煌,似你这等蝼蚁,永远也不会明白,你只配在烂泥中绝望哀嚎!”
    铮!
    凌厉剑光似电,直取陆川咽喉,这位沈太傅,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虽然他说的大气,可沈家嫡系已经完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沈家血脉未断,两人也确实能再创沈家,但他们真的甘心,耗费无数心血精力,去培养那些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旁支吗?
    “要死了吗?”
    陆川无神望天,已然再无力反抗。
    哞!
    千钧一发之际,彷如惊雷平地起的牛嘶长鸣,划破天际。
    剑光微滞,趋势不减的划向陆川脖颈。
    轰!
    一道雄壮如山的身影,陡然撞入剑光中,裹挟着陆川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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