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被噎得哑口无言,他其实不是不明白,就是心里不爽。而且最主要不爽的点,也不是因为李绩和李思文,而是因为他自己。李世民的态度,深深地让李牧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牛马。一次也就算了,两天连着来两次,牛马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李牧心中暗想,拿我当孩子是不是?不把我当回事是不是?那我就当一回熊孩子又如何?
    最重要的是,李牧有恃无恐。如今矿,盐,内帑,工部,全等着他来做事呢。只要不太过分,小小地闹一场,不能把他怎么样。
    总之,李牧就是要‘作’一把。他的‘作’,本质跟李世民的一样的,要一个尊严。皇帝要皇帝的尊严,不能听臣子的摆布。穿越者也有穿越者的尊严,皇帝又怎样,老子给你打工,又不是卖给你了。愿意给你当牛马是一回事,你拿我当牛马,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是牛马,也有尥蹶子的时候。今天老子就要尥个蹶子!
    李牧没话反驳,索性直接耍赖,道:“太上皇,我不跟你说这个了。我又听不懂,我只问你,咱俩还是好朋友么?那日在太极殿的房顶上说的话,还算数吗?”
    李渊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自然算数,你力挺我,我也力挺你,咱俩是好朋友,我认账的。但是这件事,世民做得没错,我不好参与其中。”
    “我也用不着!”李牧‘硬气’地说道:“陛下是皇帝,我惹不起他……惹不起……我还不能喝酒啊!今日我要一醉方休!我刚才给了小陈公公一块金子,让他去置办席面了。今日咱们关门,大吃大喝,就是嚯嚯钱。我吃牛肉,我要喝十坛酒,浇灭我心头的火气!”
    李渊被李牧这样子给逗乐了,心中想,这小子也是个妙人。知道惹不起,偏偏嘴上还不服软,也罢,就陪他闹上一回!
    “好,今日我陪你一醉方休!”
    李有容听到这话,赶紧劝道:“皇爷爷,您不宜多饮。”
    “你懂个……”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被李渊瞥了一眼,李牧硬生生憋了回去,改口道:“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告诉你,今天没有太上皇,只有我的忘年交。我跟这老头是兄弟,小丫头,叫声爷爷听听!”
    李有容不理他,像是没听到似的,只是看着李渊。
    李渊无奈苦笑,没想到那日酒醉之言,这小子还给当真了。这顺杆爬的本事,天下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了。但他又不好否认,因为那日喝醉之后,是他硬拉着李牧认兄弟。还是李牧极力不肯答应,最后才没认成。
    李渊哪想得到,李牧真敢拿这件事往外说啊。老头?这天下敢叫出这声‘老头’的人,除了这个混小子之外,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李有容对李牧怒目而视,但是李牧丝毫不惧,瞪着两只眼睛回敬她。
    李渊见这俩像是斗鸡眼似的,无奈道:“好啦,都不要胡闹了。孙女,人不可言而无信。忘年交这话是爷爷自己说的,咱们各论各,你不用叫他爷爷,像什么话!”
    说着又瞪李牧,道:“不要太过分啊!还叫朕老头,让世民听到了,你有几个脑袋?”
    李牧赶紧赔笑,道:“太上皇勿怪,小子跟您开玩笑呢。”
    “去吧,准备好了,再来叫我。我跟有容再下一盘。”说着,又看了看李牧的虎皮‘貂儿’,道:“这衣服,是你自己做的?”
    “嗯,太上皇要是喜欢,改天也给您做一件。”
    “我就算了,这把年纪了,穿不得这样的奇装异服。”李渊伸手摸了摸虎皮貂儿的袖子,吧嗒吧嗒嘴,道:“倒是可惜了这上好的白虎皮呀!罢了,你要有心,给有容做一件,她若穿上,定能漂亮。”
    “呿、”李牧露出了不屑之色,李有容也道:“皇爷爷,我不要他的东西。”
    “哎呦,好像我会给你做似的。”
    “你给我,我也不要!”
    “我不可能给!”
    眼见俩人又要吵起来,李渊赶紧把李牧赶了出去。李牧讨厌李有容,李渊是能理解的。但是毕竟是自己孙女,又吃了这么多的苦,他怎好责怪,只能是把俩人拉开了事了。
    ……
    李牧这边在天上人间喝酒胡闹,却不知长安城中有一些人,等他都已经等得心焦了。
    头一个,便是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出入宫闱比较随便,其实已经听李世民说过了细盐的事情。知道李牧打算用细盐,来答谢陇右各族。可是等了几日,不见李牧登门,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不止是他,陇右势力的其他人,也有些稳不住架子了。首当其冲的是高士廉,他有一个私矿,此番朝廷矿业新政,对他有着直接的影响,若按照他的本心,对于这件事,他是要投反对票的。
    但是木已成舟,而且长孙无忌是陇右势力的主事人。他作为老一辈,不好多说什么。只希望得到的利益,能把损失的坑给填上,心里便知足了。可等了又等,听不着信儿了,脾气便上来了。串联了一帮人,来到赵国公府,找长孙无忌要说法来了。
    不要看长孙无忌权倾朝野,但是在高士廉的面前,他一点脾气都没有。幼年时,他和长孙皇后被叔父赶出家门,若没有高士廉的收留,他们兄妹早就死了。高士廉于他,便如同父亲一般。说什么,对或错,他都得听着。而且关于李牧这件事,他自己也犯嘀咕。按那日天上人间见面的时候说的话,李牧应该已经来拜访了呀,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怎么还耽搁了呢?
    高士廉带人来要说法,长孙无忌只好把从李世民那儿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高士廉听了,紧锁眉头,道:“辅机啊,你和陛下是怎么了?如此荒诞的话,你们怎么能信呢?岩盐有毒,世人所共知。若有解决的办法,早就解决了。何至于没盐可吃?他李牧是神仙呀,有毒的东西能变没有毒?呵,老夫便是不信!”
    也有人持有不同的意见,此人名叫独孤修德,是当今独孤阀的阀主。这个人,也是大猛人一个。武德四年,李世民击败王世充,俘虏了他,献于李渊。王世充因主动投降,而且李世民曾答应饶他全家性命,因此算是逃过一劫。当时李渊对他的处置是贬为庶民,全家发配。但就在临行之前,忽然来了几个官员,口称陛下有旨,要王世充接旨,王世充信以为真,跪地接旨意。不料就在他刚刚跪下的时候,这几人从袖子里掏出藏匿的匕首短刀,乱刀齐下,可怜一代枭雄王世充,死于三刀六洞之下。
    后来查明,那几人中带头的就是当时的定州刺史独孤修德,他的父亲独孤机曾是王世充的部下,武德二年企图降唐,被王世充所杀,因此独孤修德杀王世充是为父报仇。
    事情查明之后,有人上书要斩独孤修德。但李渊没有那样做,只是让他罢官,了结了此事。独孤修德也无所谓,独孤氏本是鲜卑大姓,南北朝时声名显赫。祖上独孤信生六子七女,俱是人中龙凤。七女之中,三个皇后,隋文帝都是他的女婿。
    隋灭之后,独孤氏虽然逐渐势微。但仍是上等门阀,族中虽没有大将军,却也是陇右军事势力的中流砥柱。能征善战者多矣,无人敢小觑。独孤修德便是如今的阀主,在长安勋贵之中,也属上层人物。
    听到高士廉的话,独孤修德便道:“老国公此言可差了,那煤石也是一直都有。但为何从前没人知道用法?还不是李牧小子想出的门道么?还有那盘炕,我府中刚刚修好,稍填点柴火,就能热上一夜。睡着十分舒服,真不知他是怎么想出来的。依我看来,定是真的。他再胡闹,还敢欺君啊?”
    这个说法,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
    高士廉见出了分歧,便道:“真也好,假也罢,咱们就别争论了。把这小子找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么?”说着,他看向长孙无忌,道:“辅机,派人去找啊!”
    长孙无忌苦笑道:“舅父,李牧是个小辈。你说我找他……像是求着他,没他不行似的。而且那日天上人间开业,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答应得好好的,说会来拜访我。如今也没过去多久,我差人去找他,显得太沉不住气了。”
    “你倒是能沉得住气!我的矿谁赔给我?”高士廉怒气冲冲,道:“你不差人去找,我差人去找行了吧?你舍不得脸面,我这张老脸豁得出去!”
    “舅父,您先等等……”
    长孙无忌劝,其他人也劝,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忽然府里的管家来了,溜到长孙无忌身后,小声耳语了两句。
    长孙无忌听了,苦笑一声,道:“好了,不要吵了,原因找到了!”
    高士廉立刻问道:“怎么回事?那小子怎么回事?!”
    “李绩去了并州,这小子不高兴了。在天上人间拉着太上皇喝酒,闹出事了,现在大理寺监牢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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