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这地……到底怎么了?”
    “哎呀……”李牧长叹了一声,道:“我也猜呀,话可说在前头,关于土地的事情,一切以朝廷的公告为准,我这儿都是听话听音儿的瞎琢磨。”
    众人明白李牧是不想担责任,都纷纷道:“侯爷放心,咱们也都是闲聊天。”
    “对对对,闲聊天,不作数,不作数的啊!”李牧附和一声,笑道:“说起这事儿,跟前几天粮价上涨也有点关系。”
    他扫了眼山东商人那边,道:“陛下暴怒呀,虽说,这事儿在我的劝导下,没酿成什么血光之灾,糊弄过去了。但这件事儿,却好像是给陛下提了个醒似的。后来陛下又找了我几次,询问了我很多的事情。其中有一回,陛下问我,流民有几何,流民之中,是否有劳力,能不能耕种土地,若使用贞观犁,没有耕牛,能不能种,等等一些与土地、耕种相关的事情。”
    “我一一作答,但却不禁产生很多联想啊。大家想想看,陛下为何在这个关头问起此事呢?我胡乱猜呀,陛下大概是给山东士族气着了。大家想想,现如今大唐的土地政策,其实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儿。说是均田制,但实际上呢?各门阀,各家族,尤其是人口稠密的山东,谁家里的地不多呢?”
    李牧痛心疾首道:“你们手里的地呀,都多啦!若是按规矩来,你们能有手里的十分之一的地,那就算多的啦!”
    “陛下仁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也不说什么。但是你们看看山东士族干的这些事儿,他们做了什么?人神共愤呐!他们种着不属于他们的地得到了粮食,跑来我大唐的国都哄抬物价啦!要以此为凭,跟内务府谈判啦!要以此为要挟,想搞一搞我李某人啦!想给陛下一点难看啦!想跟陛下谈判,让他们那些滚出长安的狗屁大儒回来啦!”
    “我的天……”李牧无语问苍天,道:“何其愚蠢呐,朋友们!”
    “你们当陛下是什么人?昏君吗?陛下英明神武,杀伐果决,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他……”李牧一个大喘气,道:“今年是不是灭了突厥了?”
    他是这么说,众人听在耳朵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李牧这个大喘气,妙之毫巅,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分明是他想说的是另一件事,话到嘴边临时改成这样的。那么让他没说出来的事情是什么呢?远的不说,说进的,又不是灭突厥的事情,那就只能是那件不能提的事情了。
    玄武门!
    众人这才恍然李牧是什么意思,当今陛下杀伐果决,顺者昌,逆者亡,这话绝不是说说而已。为了当上皇帝,他连亲兄弟都干死了!一个亲兄弟都能杀的人,会在意区区商贾,区区门阀吗?
    众人不寒而栗,那两个坐在角落的山东商人,更是已经僵住了,仿佛刀斧加身一般,大气都不敢出。
    “所以说,蠢,无药可救啊!这些人也不想想,这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敢造反吗?不敢,你造反能成吗?如今大唐带甲百万,肯定成不了啊。既然成不了,那就得老老实实的,你跟陛下玩心机,你跟陛下玩手段,你能占到便宜吗?”
    “陛下因此事而生气,自然就要出这口气。这气怎么出?当然是在土地上出。根据我被陛下叫过去这几次听到的一些话音儿,我判断,陛下可能是要对土地下手了。”
    “至于手段么,也无外乎是几种。先查地,大唐是均田制,每个人多少地那是有数的。多出来,怎么算?自然是收回嘛!还有就是,流民开荒,增加土地。别的我是不知道啊,反正若陛下真要这么做,有贞观犁在,肯定是能成的。到了明年,土地倍增,粮食也倍增。不缺粮了,自然也就没人能哄抬得了粮价了。”
    “瞧见没,这就是天子一怒啊!何其可怕?陛下是没有杀了那些捣乱的商人,但用这个办法,直接就把他们给逼死了……唉,真是可怜啊。”
    说着,李牧叹了口气,站起身道:“我说这些呀,也算不得准儿,毕竟这是民部的事情,我道听途说,瞎猜一番,各位也别往心里头去,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谢各位的礼啊,改日必还。”
    众人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哪还有心情关心什么必还不必还的了,一个个浑浑噩噩起身与李牧告别,魂不守舍地走了出去。尤其是那两个山东商人,他们就是靠贩卖粮食吃饭的,如今听说李世民要清查土地,这还得了?在山东地界,根本就不用查,没有一家的地是不多的,李世民要是拿这件事开导,可谓是一开一个准儿!
    虽说,他们也明白。这事儿牵扯根本,若李世民真的这样做了,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山东各族,说不定真的会扯旗造反。但事儿也得分两头,李牧已经把话撂下了。
    造反,能成么?
    肯定是成不了啊!
    隋末大乱的时候,山东豪杰并起,在那个年代,要人有人,要钱粮有钱粮,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让李唐一统江山了。而如今,李唐百万雄兵,刚灭突厥,士气正盛,根本就没有赢的可能。
    即便是扯旗造反,那也只是给李唐添点麻烦而已。一旦失败,山东士族将遭到灭顶之灾!
    想想也是可怜,你跟人家玩命,最多也就是让人家多一块淤青,而这块淤青,却要拿自己命来换!哪个多哪个少,不是傻子,都分得清。
    从凤求凰出来,冷风一吹,浑身透心凉。
    ……
    李牧回到后院也没法歇着,书房还有俩大佬没答对呢。刚到书房门口,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听书房里的声音,好像不是俩人,李牧站在门口没动,把小兰叫了过来,小声道:“端茶水进去,看看有几个人?”
    还没等小兰回应,李世民的声音传了出来:“别费事了,进来吧,朕与辅机,太子和青雀一道来的。”
    李牧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叹了口气,大声道:“陛下,我当然知道是您来了,这不是给您沏茶嘛。小兰啊,快去,拿我亲手炒制的最好的上等的茶叶来!”
    “茶还有,你进来吧,朕有话问你。”
    李牧没辙了,只得进去。本来也没多大的书房,挤进来这么多人,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李牧瞧了眼李世民,满脸堆笑,道:“陛下这是做什么呀,小子何德何能,岂敢让陛下来给我拜年——”
    “谁来给你拜年了。”李世民哭笑不得,道:“朕是出宫去青雀府上看看他缺不缺什么,赶上青雀要来拜见你这个恩师,朕就一起过来了。路上碰见了承乾,他来找你要地图,这么一道来的。”
    李牧看了眼长孙无忌,道:“那国舅……”
    长孙无忌接过话道:“我在陛下之前来的,从后门过来的。”
    李牧顿时恍然,暗自佩服长孙无忌,看看人家为啥能是从龙第一人,心里头有算计啊。打前门过来多跌份儿啊,好像堂堂国舅,给一个晚辈拜年,有求于人似的,从后门来就不一样了,没人看见,也没有人说闲话,果然是高明。
    李牧心里头腹诽,嘴上也不能说,笑道:“国舅不要千万不要怪罪我啊,把长孙冲拉了壮丁,大过年的也不能让他在家里陪伴。不过也不耽误,下午就放他回去了。”
    “这说到哪儿去了,有事弟子服其劳,他是你的徒弟,都是他应尽的义务。”
    李牧看向李泰,道:“是瘦了点,不过还要继续努力,还是太胖了。你得像长孙冲学习,你看看他现在,已经从一个废物的纨绔子弟,转变成了一个纨绔子弟的教习了。为师不敢言功,却也足以自豪,拯救了一个迷途少年……”
    “行了!”李世民打断了李牧的自吹自擂,看了眼侯君集,轻咳一声,道:“朕来得晚,不知怎么回事儿。叔玠和君集在此,是找你有事儿啊?什么事儿,说与朕听一听。”
    李牧察言观色,感觉有点不对劲了。瞅这眉来眼去的情况,今日侯君集来此,似乎是李世民授意的?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李牧不由警惕了三分,表面仍装傻充楞,道:“陛下,臣也不知道啊,臣还奇怪呢,王侍中与大将军都是小子的长辈,该我去给二位拜年,怎能劳动二位来我这儿,真是折煞了。”
    王珪心道,你还拿我当过长辈呢?你要是拿我当长辈,你也不能给我一个眼炮,让我半个月不能见人啊。今天我要是不来,你能来给我拜年算怪了!不找我的事儿,我就烧香拜佛了。
    他找李牧的事情,不能当着李世民的面说。王珪笑呵呵地接过话茬,道:“陛下,我来是想问问,我幼弟有无消息传回。人老啦,到了年节,就想亲人。我幼弟与我差了四十岁,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如何能不惦记,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是知道王普去了真腊国的事情的,闻言道:“人之常情,叔玠无需如此。”顿了一下,李世民把话递到了侯君集嘴边,问道:“君集,你来是干什么,朕很好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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