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爷俩儿,怎么一惊一乍的。
    孟老头将手里的龙头拐杖递给已经被他这幅造型彻底惊呆了的留守的学生手里,看向安冬生。
    “那孩子是不是根本没捣鼓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所以趁着我们离开的间隙,就悄悄溜走了?”他一拍大腿,“啊,是了,难怪他要把我们都给支出去!”
    安冬生心道老师您心里戏真多,不禁摇了摇头,“没有,老师,一凡说时间上太赶了,他就简单地给我们说个大致的思路,接下去的工作让我们来做!”
    “说个思路?”
    魏老头在一边也刚把那支钢笔郑重其事地放进了一个看着很名贵的红色盒子里,闻言笑道,“这小子倒是会偷懒,动动嘴皮子就把你们全给指使了,结果怎么样?”
    “很老到,我们正在对方案进行初步地验证,从目前的得到的一些验证数据来看,是非常不错的!”
    姜老爷子把烟袋锅从姜卫国的脑门上收了回来,也一道凑到了电脑面前,道:“不着急,你们先着手验证,具体得到的理论性能参数,我们以后可以跟这几天的新设计出来的方案进行一下比对!”
    实际上,验证到了这一步,三个老爷子都非常明白意味着什么。
    虽然王一凡在基础知识水平上暴露出来的是非常一般的水准,但能够合成这样的设计方案,本身已经说明他在这个领域内相应的能力,当然不排除他之前所说的,他“碰巧”见识过德国慕思公司的设计方案,并且对此加以了深刻的记忆。
    不过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要知道,德国慕斯不仅是一家小公司,相应的技术还是其核心机密,怎么可能被一个远在东方的十七岁少年给偷看了去。
    那一定是少年人地谦辞!
    三个老头子面面相觑之余,倒也真的都起了爱才之心,反正这个领域内在未来许多年里肯定一直都是缺人才的,更别提他们几个作为行业内顶尖团队的引领者,是更明白目前国内人才梯队和开发水平与世界上的差距的。
    韩信点兵,那是多多益善的。
    王一凡并不知道,他努力所躲避的可能引起的误会,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他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二把刀啊!
    人才?
    他活了三十几年,从来没有人这么看待过他!
    实在是太抬举了!
    受用不起啊!
    设计方案的完善和验证都需要一点时间,姜卫国和姜老爷子顾不得心中惊讶,就急匆匆地杀回家。
    果不其然,王一凡已经跑路,前前后后,按照安冬生地说法,也不过才大半个小时而已。
    这小子溜得可真快!
    不过,见到姜筱攸闷闷不乐地嘟着嘴坐在一只四脚小板凳上,爷俩齐齐松了口气。
    “姜老头,你这身打扮,去哪里了?”
    姜筱攸的身边还坐着一个老太太,脸色红润,除了面颊上的些许皱纹,看不出一丝老态。
    见姜老头唐装、烟袋锅外加提溜的两个铁球,很是纳罕地问道。
    “爷爷、爸爸!”
    姜筱攸轻声细语地叫了两声,然后又低下了头,愣谁都能瞧出她此刻的情绪低落。
    “过了一把演员的瘾!”
    姜老头在妻子面前多少有些得意,高声笑了起来。
    可是这话却让姜老太越发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演员?
    拍电视剧去了?
    你有这天分嘛?
    “筱攸怎么了?刚刚出门地时候,不是还挺高兴的嘛?”
    姜卫国担心女儿,柔声问道。
    姜老太的注意力迅速从姜老头身上移开,让这老头满腔的倾诉和表现欲望都戛然而止。
    “那个叫王一凡的孩子走了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姜老太把姜卫国拉到一边,满脸忧色道,“卫国啊,这样下去可不行,这孩子不是患了相思病吧,这么小年纪的,哎,可怎么得了啊?”
    “妈您说什么呢!”姜卫国脑门上挂下一串黑线,心说,老太太你的想法也太飞扬了太前卫了吧。
    他悄悄地指着姜筱攸,轻声道,“这丫头根本就是装出来的,我才注意到,她心情好的时候会有个习惯性的小动作,爱玩她自己的头发,您瞧见了吧!”
    只见此刻姜筱攸那小丫头小拇指勾着鬓角的头发正打着圈儿,一下又一下的。
    “这么说不是相思病?”
    姜老太半信半疑。
    “您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丫头才多大,您操心地也太过了,回头被她妈妈听见,又该胡思乱想了!”
    姜卫国心说老太太你的发散思维怎么比我还厉害,你们婆媳倒是能说到一块去!
    丫头对王一凡的确有点感情,但还不至于害什么相思病!
    不过有些情况嘛,还是要杜绝的!
    “你说一凡那孩子吧,虽然是筱攸的救命恩人,但是吧,总觉得性子有些跳脱,咱家把感谢的心意到了就可以了,要不,尽量少些来往?尤其是筱攸和那孩子之间接触,一定要少!”
    姜老太很是严肃地说道。
    姜卫国转念一想,老太太说的,也有道理哈,一凡那孩子的人品应该是绝对没的说的,但有些想法却实在是太过新奇,就好比这次自作主张恐吓意大利人的事情,到现在仍旧是让他难以接受。
    从筱攸的表现来看,并没有之前一开始他所担心的心理上的问题,减少一些来往,也能够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但是那孩子才给公司帮了那么大的忙,这过河拆桥,上屋抽梯的,未免太过不地道。
    老姜家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他自己心里头这一关怕是也过不去啊!
    姜卫国一时之间,犯难了。
    想不通的事情就暂时不想,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瞥了眼正竖着耳朵听他们娘俩说话的姜老头,把老太太拽到一边,小声问道:“妈,爸最近是不是吃饭到时候口味有点重?我看他面色也不是很好,有点偏黄色了!”
    “怎么说起这个了,老头子最近不是一直在你们厂里待着吗,我也好些天没看到他了,今天这不就是过来瞧瞧的嘛!”姜老太盯着姜老头看了好一会儿,“你还别说,脸还真是有点黄!”
    “一凡说爸可能是肝功能不是很好,让我们去医院仔细地检查检查!我也觉得在理!”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
    姜老太对王一凡越发不满了,生病的事儿那是能随便张口就说的吗,那是犯忌讳的。
    “是,是,是!不说,不说!”
    姜卫国知道老辈人迷信,嘴上是半点都说不得,赶忙道,“正好厂子里最近要安排员工们进行体检,到时候让爸也跟着一起,我让老徐给医院那边打个招呼,重点做个检查!”
    “嗯,检查检查也好!”姜老太点点头,“不过,你们也别听那孩子瞎说,他又不是医生,懂个什么?”
    王一凡并不知道,他的一番做派,引起了姜家老太太的强烈不满,还对他起了警惕心思。
    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会大声喊冤,要知道,是姜筱攸那小丫头率先对他起了非分之想的。
    他是冤枉的,他是受害者啊!
    不过,这话要是敢喊出来,他很有可能被姜家一家人给活活地打死的吧!
    回到在一中附近的启元小区的出租屋,王跃进已经从南山镇那边赶过来了,坐在小板凳上摘菜,张亚娟正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小小的屋子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叫做家的香气。
    王一凡吃完饭就被夫妻俩给赶回了已经特地为他设置好的书房里,紧张的高三复习,他是避不开的。
    台灯、书桌、录音机、参考书!
    王一凡赶忙把参考书塞进了抽屉最下面,对不住姜阿姨你的好意了!
    他现在需要的是按照当初在课堂下定下来的复习侧重点,先从最基础的知识点开始查漏补缺。
    台灯亮了起来,年轻人低着头,将他的思绪完全融入到这小小的一方书桌上。
    很快,夜渐渐深了!
    许久没有看书的王一凡,精神状态十分饱满,这让他想起了当年专升本的那段日子,也是抱着书本牢牢地不放,仿佛就是与世隔绝,也应了那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们的写照。
    强化记忆是需要阶段性的,王一凡并没有强制自己坚持到凌晨一二点,他知道,这只会给他明天上课造成一定的困扰,而且复习的效率也不是很高。
    出门上厕所的时候,父母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由于是临时起意的出租屋,整间客厅里里除了一张吃饭的桌子和几张方凳之外,几乎再无其他。
    房间里隐隐传来说话声。
    王一凡轻声轻脚的。
    老王和老张同志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早先的时候跟晓林都说好了的,后天就把房子的租金给他,他这边是学区房,要不是看在老亲的面子上,他未必会把房子租给我们,这要是再拖欠着房租,就不合适了!”
    张亚娟的声音幽幽传来,话语中带着几分惆怅。
    王一凡的脚步慢了下来。
    “可是之前在雪莱的那顿饭花了太多钱了,完全是在计划之外的支出,老蔡那边的工钱也总是给我拖着,我一时半会儿哪里能凑出来这个整?”
    王跃进的话中带着火气,带着无奈。
    “你就不能跟老蔡好好说说,咱们现在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你好歹跟着他干活有些年月了,这点忙,他总该帮一帮的!”
    “我一问他工钱的事,他就说还没从东家那边收过来,让我再等等,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东家那边会欠你们这些老师傅的工钱?这话在金平市面上说出去谁信?我看老蔡就是觉得你们这些老师傅的工钱太贵了,想从中扣掉一点好进他自己的腰包!”
    “强行要,那是指定能要回来的,但这回要来了,以后就怕不能再在他手底下干活了!最近他就给我排了不少活,还都是一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自己呢,反倒是在边上翘着二郎腿指挥新收的两个学徒做,也照收他自己的那一份儿工钱!”
    “这黑心眼的,你就不会说说他?”
    “说了,他直接对我说,你爱干不干,不干拉倒,反正也不差你这一个干活的!”
    “真是气死我了,这黑心眼的老蔡,做人不能这样做的,早知道我就不辞工作了,现在倒好,两头都来不了钱!一凡高考能考个本科还好,要是本科没考上,考个个专科,单单是一年的学费就得是本科的三倍,你这工钱,说什么都得抓紧要回来,房租的事情还能想想办法,要是一凡没钱交学费那可怎么办?”
    “放心吧,哪怕是跟老蔡翻了脸,也得把钱要回来的,大不了我不在这一行干了!”
    老王同志说话依旧四平八稳,可话语中却很是决绝。
    “要我说,你早该从老蔡手底下出来自己揽活了,这么些年了,他动不动就扣你工钱,动不动就派给你苦活累活,简直是没有道理!”
    “金平市这些包工的东家都是认名声的,我做的再好,都是按在老蔡头上的名声,谁会来请我,要是单干出来揽活,估计要好长一段时间都喝西北风,指不定还能不能在这一行干了呢!”
    “那也不能由着给他欺负!你就是太老实了!”
    “等一凡考上了大学之后,我再考虑考虑出来单干揽活的事情吧,总不能因此耽误了孩子上学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不能因为其他的事情分心!”
    ……
    虽是家长里短,他人德行,但听着还是莫名地让人从心底里产生触动,王一凡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轻轻地敲了敲门。
    “爸妈,你们还没睡啊?快十二点了,早点休息吧?”
    他探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发黄的灯光下,父母脸上有着生活的艰辛留下的些许痕迹。
    夫妻俩迅速地止住了话头,张亚娟笑着对他道,“我和你爸爸聊会儿天,这就睡了,你也不要学习的太晚,明天还要早起呢!”
    “嗯,那爸妈,晚安!”
    王一凡轻轻地给夫妻俩掩上房门,心里头轻轻地在呐喊着:我一定会考好的!不会再重蹈覆辙。
    有些事,总归是明白的太晚!
    但有些事,还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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