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来不及了,南荣夫人的话恰好说完,就见洛枝从后园中出来了,却不似先前所说的那般哭闹不休,洛枝进了门,淡定观望一眼,就匆匆转身走了。嘴上念叨着:“东西放哪了?这也没有啊……”
    举止言行奇怪,当即让楚子凯发现不对之处。“洛枝公主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南荣夫人忙解释:“回陛下,她就是如此,每次和宁不见了一会儿,她就爱到处寻找。”
    如此看重虞昭,又已经知晓了她被劫持的消息后,却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寻找。要说是因为神智不清,可方才又听荣夫人说,先前虞昭也是不见,洛枝的态度却是哭闹不休,此刻反应却平淡,实在蹊跷。
    “和宁不是东西,”楚子凯摇头否认。“她要找的东西一定不是和宁。”
    闻言,方才来禀报消息的侍女帮腔答道:“公主翻箱倒柜的,说是要找冷天穿的衣裳,可冷天穿的衣裳,前几日尽数都拿去浣洗养护了啊。”
    此言一出,南荣卫骁和南荣夫人疑惑对视一眼,也发觉异常之处了。南荣夫人忽想起虞昭回来当日,洛枝说的那句胡话:‘藏起来,把和宁藏起来……’
    这想法不由在南荣夫人脑中浮现,瞬间让她惊觉,顿时心跳如雷。正犹豫着是否将此事如实告知,又听楚子凯道:
    “看来公主或许知晓什么,烦请将军与夫人带路,朕想要亲自和她谈谈。”
    南荣卫骁也想尽快获知寻到虞昭下落的线索,发觉不对后,也想问问洛枝到底瞒了些什么,听令起身答应。
    “南荣府绝对一诺千金,此事老夫与夫人一概不知,至于洛枝公主,若她真的有欺瞒,我定竭尽全力规劝她说出真相,陛下请。”
    楚子凯豪不客气,起身大步往后园去,南荣卫骁在后跟随,瞥见南荣夫人脸色变得不对,低声狐疑问道:“你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定是洛枝与敏红儿为留住和宁,犯了糊涂啊,”南荣夫人点点头确认,压低声音急切告知:“先前听洛枝无意说了一句,我只以为是玩笑,说是王太子有办法,要把和宁藏起来……”
    声音细若蚊蝇,自以为瞒住了,实则却一字不落的飘进楚子凯的耳朵里。
    果真猜对了,楚子凯怒气喷涌而出,双拳紧握,咬牙切齿,誓要把耶格岐千刀万剐!
    顾忌着不能打草惊蛇,楚子凯尽力隐忍着,一直到了虞昭洛枝所住的阁楼,坐定,耐心等人去请洛枝回来,许久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先回来的不是洛枝,而是虞陆,她一进来看见南荣府被楚军团团包围的架势,便知事情没完全瞒住,楚子凯恐怕怀疑了。
    想了想虞昭,想了想自己以前在大楚过的生活,虞陆定了定恒心,咬牙进门,准备拿出毕生勇气,要与楚子凯周旋到底。
    屋中氛围沉重,南荣卫骁与南荣夫人自认心虚,不敢说话,脸色都不好看,虞陆挂着冷汗缓缓入内行礼,楚子凯直接冷声质问:“还请翁主说实话,和宁在哪?”
    “被流匪挟持,”虞陆硬着头皮答道:“下落不明,民妇不知。”
    不自量力,不识大体。楚子凯无奈摇了摇头,看向南荣卫骁,与他商议道:“将军与夫人去问公主的话吧,朕有话,要与翁主单独谈论。”
    毕竟是自己女儿,南荣卫骁心知虞陆性子柔弱,恐怕顶不住压力,担忧看了看她,想出言劝说她万不能逞强,可楚子凯在上方亲自坐镇,又不敢妄自开口,不得不忍下担忧带着南荣夫人出去。
    只剩了二人,楚子凯居高临下望着虞陆,一手挽着没来得及还给虞昭的那个钱袋,过了一会,捏紧收好,又漫不经心拨弄着手上铃铛,叹道:
    “朕与翁主,也不是第一次打照面了,深知你爱女心切不惜以命相护。”
    “昭昭总说你因腿脚不便性子柔弱悲怯,却总是愿意为她豁出命。这话朕从来都赞成。”
    “那年她生辰,差点被狂蛇袭击,你一介妇人,却比那些武艺卓绝的侍卫还英勇,毅然上前为她挡祸。”
    “听闻围场有刺客行刺,你可以焦心得茶饭不思。哪怕被迷树惑心神志不清时,满心惊忧第一件事还是想着要护着她。”
    “所以,朕不得不说,翁主是位好母亲,可这次她被挟持,你有幸逃脱,为何看你的样子,却无半点焦急之色?”
    以虞陆的胆子,平日里说话都不敢大声,面对君王之威,自然是无比惧怕的,此刻被质问,腿都有些颤抖发软,却逞强坚持道:“和宁被人挟持,我不知在何处。”
    楚子凯怒极反笑,笑容中悲哀满满,不解问道:“旁人也就罢了,夫人为何也要帮着耶格岐与朕作对,昭昭此生随朕,你们到底有何不放心之处?”
    “陛下,请您仔细想想。”虞陆怕得实在撑不起身子,缓缓跪坐下,闭目抬手将泪水拭尽,深深叹了口气,语气绝望。
    “她从前,一步登天,从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可怜姑娘成了那京州城令世人眼红的人上人。可在那金玉乡里,享的荣华是以多少血泪换来的,您难道不清楚吗?”
    “她是我的女儿,身体发肤受之于我,我不愿她当什么受尽羡艳的皇妃,我只愿她此生安乐度过。”
    楚子凯道:“朕承诺过,会护她周全!”
    “可您护她周全了吗?”人一怕得狠了,就将近疯魔,虞陆生平第一次将胆子壮得这样大,竟驳了天子的话,反问道:
    “昭昭入宫那几年,已经与您产生了情意,这承诺恐怕陛下从前也对她说过多次,结果怎样?”
    冷笑一声后,虞陆崩溃地自己给出了答案。“受尽苦楚,罪大滔天,废妃虞氏,遗臭万年。”
    “您觉得疼过了,便记不得她有多难受了,可我是她母亲,她身上心上的伤痛都扯着我的心,我全记得住!”
    “所以您能说护她周全了吗?恕民妇斗胆,我从来不觉得陛下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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