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太平许久,能有什么事情值得在半路上歇脚时候就要这样急急的去查,摆明了就是因为昨日二人在车上忆起的丰阳旧事又把楚子凯心头的担忧警惕都唤出来了,一面再严查一番,一面增设防卫,他要以重重保障来换取虞昭的绝对安然,所以才得了这一晚上的动静。
    而他却非要说是顺便查查,轻描淡写混淆主次不愿多提,不过是不想让虞昭也跟着操心罢了。虞昭选择体谅他的苦心,暗暗受了这心意,只问了一句便不多问了,抬手摸索着为楚子凯取下头冠散了头发,道:
    “那好,忙了一晚上,只怕过一会儿天都要亮了,陛下快些睡吧。”
    可不是,出了五更,天边已经泛白了,楚子凯觉得眼睛都熬得有些酸胀,微点了点头答应虞昭的话,搂着她侧身躺下,如惯例般再缠着她索要了几个亲热,终于心满意足放松入眠了。
    夜雨过后天色大好,清晨的旭日与暖暖春风轻易便把路上的雨水露晞尽,趁着好天气,虞昭楚子凯一睡醒就动身赶路,到了农宫时,耀眼金乌也还未沉下西山。
    一切琐事自有下人们安排,故一落脚,虞昭也没什么事做,楚子凯怕她无聊,把楚子宜扔给了他夫子看着,带着虞昭换上了轻装,一齐出门去逛宽敞场院。
    怀着身孕,虞昭也只能逛逛平坦的场院,不敢冒险走泥土路。楚子凯下地前,便着人在观耕台上给她搭了个遮风棚,吩咐人上了茶水点心,嘱咐她就在原地坐着赏景。
    农宫里的良田沃土被昨晚那场如油的春雨一浇,松软得恰到好处,当地各级官员候驾多时准备充分,恭恭敬敬陪着楚子凯下到田间地里,认真详细地汇报今年风水农时等状况和行春耕礼的各类安排。
    “打远瞧去,真像个下田巡视征收的地主爷,”
    浑身不再被宫装束缚,虞昭哪哪都觉得轻松惬意,目光追随着远处的楚子凯,转头同陪着的宫人们说笑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娘娘这话本也不错。”
    卓姚笑着为虞昭递上晾温了的果茶,点头赞同道。转头想吩咐茉香回去给她拿个抹额,却见远处奔来几个人,定眼看清,前面一个小内侍跑得最快,后面还跟着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并一些奴仆。
    “哟,那不是贤王府的两位哥儿嘛。”
    闻声,虞昭忙抬头看,只见那小内侍已经气喘吁吁到面前了,利索行了个礼禀报道:
    “娘娘,贤王殿下来了,奴才得去通报陛下。”
    “去吧,”
    虞昭挥手将他遣下,立起身子正坐,等待着后头一群人靠近,却听草哥儿树哥儿两孩子扯着稚嫩的嗓子大声唤着一人。
    “藕花姐姐!藕花姐姐!”
    可算跑到藕花面前了,却不防看见了正坐在里头等候的虞昭,跑得满头大汗草哥儿树哥儿即刻乖巧下来,愣神片刻后,手拉着手一起上前行礼:
    “懿妃娘娘好。”
    “起来吧,”
    免了礼,虞昭从桌子上拿过一个点心盒子,里面装着小孩子最喜欢的蝴蝶酥山楂卷等糕点,递给了藕花,和声招呼草哥儿树哥儿道:
    “先坐下来吃点糕点喝点水歇一歇,是来找五王殿下吧,待会儿本宫让藕花带你们过去。”
    刚安排好两个孩子,后面跟着他们来得乳母嬷嬷们就都来了,齐齐整整跪在虞昭面前请罪。
    “参见懿妃娘娘,请娘娘恕罪,二位少爷年纪小不懂事,冲撞娘娘了。”
    虞昭出声让她们起来,才问:“贤王殿下与王妃呢?”
    一人答道:“回娘娘,王爷和王妃在正殿处等陛下通传,两位小少爷本说直接去五王殿下处找他玩,半路望见了娘娘身边的女官大人,说认识,接着就胡跑起来,奴婢一时疏忽没拉住,还请娘娘恕罪。”
    弄清楚状况了,虞昭不欲多加麻烦,直接吩咐藕花道:
    “那你就带他们过去吧,再有,跟太傅大人说一声,今日才刚落脚呢,得让五王殿下有时间适应,不必将他管得那般严厉,放了他与贤王府的两位少爷玩吧,只不论去何处,都一定要叫护卫好生跟着。”
    “奴婢明白,请娘娘放心!”
    敲敲算盘,自己也蹭了一场自由,藕花心中窃喜,连连点头应下,暗和草哥儿树哥儿二人交换着眼色,示意让他们快些吃完手里的糕点,后就带着他们开开心心一溜烟去找楚子宜寻乐子了。
    跟随草哥儿树哥儿的嬷嬷们也都随藕花走了,卓姚等她们走远,才开口道:
    “贤王殿下待会儿过来觐见陛下,那贤王妃,必然会来陪娘娘说话。娘娘若是觉得疲乏不想接见,不若此时回殿里去?”
    在场众人里,清楚明白虞昭与虞珠二人暗中潜藏的那一层关系的,除了虞昭,也只有卓姚了。虞昭自然明白卓姚在担心什么,却不觉有甚,摇头道:
    “皇亲命妇,今日累了不想见,明日也得腾出功夫来见,何苦避着躲着这般麻烦,她既然来了,我与她之间有能聊的聊几句就是,没聊的,品茶赏花就好,姑姑不用担心我,若这点事都应付不来,当初我也不会选择嫁过来了。”
    听虞昭说了这话,卓姚放下了心,点点头不再多做言语。
    果然,不多时,楚子扬虞珠两夫妇就得了允准过来了,见了虞昭,互行礼问安后,楚子扬去见楚子凯了。卓姚以棚子小人多会闷为由,将茉香莲叶等宫人,以及虞珠带来的下人们,都遣出去守着了,这才请了虞珠进来入座。
    “给你挑选的花钗是迎春样式,在这季节带着,正是相称。”
    全然不见先前的颓然之气,此时的虞珠的面色神态虽依然淡淡,通身上下的装扮,可比虞昭回来初见她那一次生气多了,其中最耀目的,便是她发髻上那一支随候珠钗,虞昭便从此与她搭了话。
    “还不曾谢过娘娘呢,”
    虞珠坐下后,垂目低头致谢,嘴角挂起一抹随和的幅度,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笑谈道:
    “自那日团年宴回去后,王爷每日都会亲手为妾身簪于发上。娘娘的恩典,王爷与妾身,从来不敢辜负。”
    虞昭客气回应道:“本不过俗物,谈不上恩典,你与他之间情意才是最不能辜负的,既好不容易重拾了,万要珍惜。”
    “是,谢娘娘教诲,妾身明白。”
    三言两语说完了暗话,虞昭又不知从何聊起了,沉默着喝了口果茶,虞珠暗里打量了虞昭一下,等她放下茶盏,又寻了个话题关切道:
    “娘娘有孕三月,肚子也开始显怀了,才将将坐稳,陛下怎想起要带您来农宫养胎?这里虽宽敞安静,但是有这样多的树丛野土……妾身记得,娘娘最怕蛇了,一定要小心防着些才好。”
    “如今是春天,怎会有,”
    确实是害怕的,不说真的见着,只一听虞珠说起,虞昭心口就莫名一滞,而后迅速平缓后,语气无谓道:
    “况且,原我也不是没在这待过,从不曾见过那东西,倒是曾在京州那高堂大殿差点遭过几次劫。可见,蛇蝎这类东西是寻到空子就作乱,从来不曾分过时候与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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