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星知晓顾清明与裴思凡的事是在半年前,她上楼叫裴思凡吃餐后水果,敲门声却隐在了一片旖旎里。
    顾清明的声音她还算熟悉,楼下时常传来他呼朋引伴的清朗男声,渡上情欲也不难分辨。
    这一夜找顾清明来也是天真地不希望裴思凡孤立无援。
    她人微言轻,大人都不敢帮腔求情的事,她一个小辈气儿都不敢多喘。
    她在省城念大学,这桩艳事亦是跨了百里,在她大学QQ群内各色传播。
    她和裴松山住一起,眼见着爸爸每日为裴思凡的事情愁,她也跟着心焦。
    不管外界多么风言风语,家人的支持是不垮的保障,如果家人也加以苛责,裴思星很难想象裴思凡受不受得住。
    她在村里看多了女人被流言压垮,或疯疯癫癫或性情大变,甚有破罐破摔索性做一个他们眼里的荡妇,她不想裴思凡这样,尽
    管她并不能理解她为何要与已婚男纠缠。
    陶骆不够吗?顾清明不够吗?
    她的感情逻辑链跟不上裴思凡,但她见不得她受此折磨。
    长夜飘起鹅毛,微光下洋洋洒洒。
    裴思星偷偷溜下来给顾清明开了门。
    夜里两点,二楼三楼有两间屋子还亮着小灯,大多留宿的亲戚都睡了,顾清明的防寒服上满是雪点,头发上也落了不少,似一
    个无暇少年。
    “她在哪里?”
    “里面跪着呢。”
    他嘴里呵着白汽,怒目焦急道:“这么冷的天跪着?膝盖怎么办?”
    “你陪一会吧,也不知道要跪多久,她人都木了,我怕身体撑住了心理也要垮,”裴思星缓缓地将沉重的黑漆铁门拉上,金属
    的腐朽声吱呀吱呀响亮在耳畔。
    他们不由自主地往四周看了看,没人,又松了口气。
    顾清明低声说了句谢谢,迫不及待地往里快步。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年代还有人需要罚跪,还是跪一整夜!
    都说裴家势大如山,虽裴老爷子去后有衰败之趋,但百年的规矩还是立在那里,管你领养亲生,辱了家门便是要挨罚。
    裴思星一把拉住他往正门的脚步,呵道:“走错了,祠堂在旁边一栋。”
    顾清明朝她努嘴的方向看去,摇曳的烛火下一团黑影浮在墙上,这么冷的天,居然没有关门!
    他加快步子,口中呼出的白雾在夜色里将焦急模糊。
    最近裴思凡睡眠质量很差,食欲也不佳,头发掉得厉害,就连做爱下面如何也湿不起来,他一进去她便蹙眉喊痛。
    带着师生标签的视频流传出来后,徐慕白打过电话来问他,不会是落落姐姐吧,他破口大骂,吓得徐慕白这次过年回来也没敢
    联系他。
    这件事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于大众来说,多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八卦,碎嘴几句,站站观点,提提立场,但于当事人是千军
    万马的诋毁。
    裴宅外,众人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里。
    天空还有未尽的烟花,遥遥某处,传来男女尖叫的声音。
    靠近门口时,顾清明听见了说话声,脚步微顿又毫不迟疑地将半掩的门推开。
    夜色闯入肃穆祠间,那团黑影飞快分开,他没来得及看清人,但墙上的影子散得清晰,他们的慌乱一目了然。
    裴思凡心跳隆隆,冰凉的指尖汹涌起酥麻的热意,待看清是顾清明,剧烈的喘息倏然一窒,尤带哭腔地问:“你怎么来了?”
    顾清明没有看她,死盯着陶骆。
    他也跪着,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健硕的身躯和挺直的脊背让人不觉得他冷。
    他的外套给了裴思凡,将她裹得影子都比他大一倍。
    顾清明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只与陶骆目光交汇,似有电光火石在空气里摩擦。
    裴思星诧异地看着陶骆,“哥,你不是有任务要出吗?”
    “等会就走。”陶骆眯起眼睛,朝顾清明微抬起下巴,问:“这位
    Zρo18.coм是?”
    “是铜雀路的邻居,来看看落落的。”
    “这里是谁都可以来的?”陶骆严肃道。他也被吓了一跳,若是此番被家人撞破,裴思凡的日子会更难过。
    裴思凡发丝凌乱,眼中含着凄凉的水光,她撑起身子欲起身,又摇晃了一下,即便垫了蒲团,膝盖也因长期维持同一姿势而关
    节僵冷,陶骆扶了她一把,温声说:“小心点。”
    顾清明下颌颤动,喉结上下滚动,将陶骆与去年年三十的男人对上了号。
    多悲哀啊,又是年三十,又是他们。可能以后除了裴思凡不喜欢过年,他也会憎恶新年。
    “没事。”裴思凡向顾清明走去,扯出宽慰的笑,心知自己一定让他担心了,有愧疚但感动更多,她期冀地抬眼,却迎上他冰
    凉的目光。
    这个眼神不属于顾清明,像是个陌生人。
    裴思星轻咳了一声,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场面,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圆场或是把谁清场了去。
    “我先上去了,妈等会醒了说不定会找我。”她飞快地跑到门口,又折身回来对裴思凡说:“刚刚他们都劝了奶奶了,她好像
    有点松动,明天早上应该就好了。”
    裴思星走后,顾清明仍然一言不发,紧咬下颚,目光冷厉。
    “怎么了?”裴思凡试图拉他的手,却被他倒退一步避开了。
    他低下头开始笑,苦涩幽怨,一阵一阵的冷笑搞得裴思凡心头发毛,急问:“怎么了清明?”
    陶骆蹙起眉头,再次迎上他。
    时间在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间凝住。
    诡谲烛火,黑白人影,于肃穆处,三人深深浅浅斑驳成一片说不清与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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