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夜蝶 作者:汀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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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会来这里喝呀。这个人……”

    她指着对面兀自紧盯着自己脸看的男子,回头对掌柜道:“此人太过无礼,掌柜你帮我赶走他。店内有什么损失,算在本大小姐帐上!”

    掌柜有些为难,来者都是客,眼前顾小姐固然是贵客;可那个男子,虽然不知身份,亦是衣饰不凡,腕间一块金表,怕也是个有来头的,又岂能轻易得罪?

    掌柜的倒也伶俐,当下把话头一转,赔笑道:“顾大小姐是贵客,店内最好的几块料子还在楼上,没有搬下来供顾大小姐挑选,真的是我们的不是了。你们两个……”

    掌柜的指着两个伙计,喝令道:“楼上搁樟木箱里的几块最上等料子,还不快搬下来,请顾大小姐挑选!”

    两名伙计立刻点头答是,争着跑上楼。

    又有一名伙计搬来一把椅子,顾唯妍坐了,身后一群女伴站着。她坐在椅上拿出一块丝帕,擦试脸上的细细汗珠,本来已经不再理会长衫男子的无礼目光,可是……哪怕扭脸向另一边,却还是能感受到那道炽热的目光,竟然还是如影随形,粘在自己身上。

    她回头,脸上分明有了恼色,正待喝斥对方,就听得长衫男子开口,用明显的上海口音赞道:

    “眉若二月春风裁剪,色胜春晓之花;宜嗔宜喜春风面;虽嗔时而若笑,虽怒视而有情。”

    顾唯妍一呆,身后一群女伴,全都笑了。

    一个女伴嘻嘻笑着问长衫男子道:“你是学校里的教员吗?夸我们大小姐,说话也是这么掉书袋子,还胡乱改诗词!想显示你有学问,不过是惹人耻笑罢了。”

    又有人说他:“你可知道我们大小姐是什么身份?得罪了大小姐,还不快道歉!”

    ……

    几个女伴都正言厉色斥责他。

    顾唯妍翻个白眼,嗤之以鼻道:“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文人。说话间,全是穷文人的酸腐!”

    长衫男子却并不生气,反而施礼——欠身拱手行礼,道:“大小姐的芳名,在下可有这个荣幸聆听?”

    女伴们又是笑成一团。

    有人笑道:“这个人也有意思,当是在戏台上唱戏呢。就差涂白脸,去扮小生了!”

    又有人挖苦道:“可戏台上的小生,明明比他俊得多嘛。”

    顾唯妍却不耐烦起来,没好气道:“出来买料子做衣裳,却遇到这么个酸人,真是扫兴!”

    她站起来就要走,掌柜赶紧拦下,又赔笑道:“大小姐,请留步,您看……最好的几块料子,已经搬下来了。”

    两个伙计搬着几匹“流光溢彩”的绸缎往楼下走。

    顾唯妍面对拦在身前的掌柜,柳眉一竖,正待开口发作。旁边男子突然冲她一欠身,彬彬有礼道:“在下鲁莽,刚刚唐突了佳人,还望见谅。“

    他说完就走出了店门。

    两个伙计将几匹绸缎搬到顾小姐面前。

    顾唯妍倒也没再发作,见料子果然质地花样上乘,于是伸手翻看着,转眼将适才遇到的“酸人”,丢在了脑后。

    长衫男子走出店门,心中兀自想着那个穿粉色洋装的倩影。一挥手,转眼从街对面跑来两个穿绸缎衫裤的手下。

    他开口,用日语吩咐道:“店内最漂亮的那位小姐,穿粉色洋裙的,去查一查,她的姓名住址,以及家世来历。”

    “嗨——”两个穿中国衣衫的日本人,立刻躬身答是,然后守在店外。

    长衫男子戴上草帽,走出几步,又有一名日本兵骑着军用摩托驶到面前,他坐进摩托座里,就此离去。

    当天晚上,手下回来禀报了探得的一切。

    “顾唯妍!”会说一口上海话的日本领事三浦敏夫用毛笔将这三个汉字写在一张纸上,点头道,“人如其名,唯有最妍。”

    顾唯妍,真的是他在上海,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

    她的父亲顾永昌,有一个茂昌土行两家纱厂。

    “再去查一下,顾家的土行和纱厂,有些什么究竟。”他继续吩咐手下。

    手下领命而去。

    外表斯文的三浦敏夫,对他看中的“美人”,向来势在必得!

    必要时,可以不择手段!

    八月初,南京城。

    城内一小巷,新开张的小小杂货铺。杂货铺后院,随爹娘刚刚在南京落脚的孙娇茜,打凉水清洗了一盆尚未长成的沛县冬桃,将比樱桃大不了多少的青涩果实,一枚一枚地吃下,让酸酸的果汁,慢慢滑入喉咙。

    吃了半盆的酸果,却还是突然一阵犯恶心,当下弯腰呕吐,吐出一滩酸水。

    突然觉得身后异样,她猛回头,看到娘就站在自己身后。

    娘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脸上的神情,全是惊恐。

    孙娇茜捧着半盆酸果,向娘笑道:“刚才一下子吃了半盆,明显吃多了,吃下去的果子,吐出来不少。”

    “已经一个多月了,你的月事,还没来!”娘沙哑着嗓子说。

    “应该是……水土不服。我从小在上海长大,突然来了这边,当然不习惯这边的水土!”孙娇茜还在捧着盛有酸果的铜盆强笑道。

    娘劈手打掉她手中的果盆,突然一把拽过她的手,道:“咱们去看大夫!”

    “娘——”孙娇茜挣扎着甩手。

    娘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攥得更紧了,将她的手腕都勒出一道青痕,回头颤抖着声音道:“你以为看大夫,就是……就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娘的声音,已经带着明显的哭腔。

    她在“不争气的闺女”面前,泪流满面。

    将女儿的发髻梳成妇人的样式,再厚厚地涂脂抹粉。然后孙母这才携“面目全非”的闺女辗转至远离新家的街巷,找到一家小小的诊所门面。

    大夫为孙娇茜把了脉,很快满脸堆笑,冲母女两人恭喜道:“少奶奶这是有喜了。还不足月。”

    孙母付了诊金,道了谢,脸上没有任何异样,拉着女儿离去。然后至另外两条街巷,又一连找了两个大夫,把脉的结果都一样。

    找到第四家诊所,让孙娇茜远远留在另一家店面。孙母独自进去,然后拿了几包药走出来。

    “大夫开的安胎药,回去,咱们自己煎着喝。”孙母这样说着,拉脸色阴晴不定的女儿上了马车。

    颠簸了大半日回到家中,孙母将仆妇们支开,亲自煎了药,端到女儿面前。

    滚烫的药,热气腾腾,将母女二人熏得都眼眶湿润。

    孙母催促着闺女快喝药。

    孙娇茜捧着药碗,双手开始颤抖——砰一声,药碗摔得粉碎,滚烫的药汁泼了母女二人一鞋面又一裤角。

    孙娇茜突然泪流满面,质问娘:“你给我喝的是堕胎药?”

    孙母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她哭着对女儿道:“你怀的是孽种,不争气的儿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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