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瑷也不知自己所思所想,对或不对。
    但显然李世民为了李治,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他不只是给李治铺平了道路,还为远在均州郧乡李泰留下了活路。
    李泰意图贬为平民以获得回京的权力,但是李世民直接提拔他为濮王,反其道而行,勒令他永世不得入京。
    这等于是明摆的告诉李泰,不要妄动花花心思。你的要求,不可能同意,安安心心的当太平王爷才是正理。
    到了这里,李元瑷也算是明白了。
    有李世民这样的皇帝给李治兜底铺路,根本就不需要额外干什么。
    需要你干的,他自会安排,不需要你干的,你干再多也没用。
    论心机权谋,当今世上只怕没有几人比得上他。
    有他在,时务必要过于担心。
    他自己会为自己的儿子扫平一片,唯独担心的在于你是不是属于给扫平的范围之内的。
    李元瑷低声道:“无需想那么多,你只要做好太子本份即可。”他紧了紧衣服道:“这宫里有点冷啊!”
    李治少了李元瑷的先知先觉,并未察觉只是疑乎的看了李元瑷一眼,却也没有多问。
    春节转眼即过,因受小兕子所感,往立政殿跑动勤快了些。
    这个从小体弱多病,为父兄捧在手心里,却没有半点骄纵,反而善解人意的小公主实在太惹人怜惜了。
    在这关键时刻,最得空的他,一有时间就去找她说话玩耍。
    直到三月份,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一则震惊长安的八卦,瞬间传遍大街小巷。
    大唐高阳公主偷人,对方还是一个和尚。
    大名鼎鼎的大德和尚……辩机。
    这还是在大安宫,在屋外听内屋弘文馆的学士讨论时,听到的。
    “什么情况?”
    李元瑷初闻此消息,一脸的震惊。
    尽管他知道高阳公主与辩机和尚有染,但决计不是这个时候发生的啊。
    历史上什么时候发生的,李元瑷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一点,那是在房玄龄病故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现在房玄龄卧病在床,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儿媳妇给自己的儿子戴了一顶绿帽子,以房家的门楣名望,那位为大唐操劳一辈子的国相,还不给活活气死?
    “快,给我说说详情!”
    李元瑷很是意外,也有些迫不及待。
    但听李元瑷突然入内询问? 一个个脸色微变? 都闭口不言。
    再三追问,也是道听途说? 当不得真。
    李元瑷心底知晓? 这高阳公主与辩机的情事揭发,丢的可不只是房家的脸? 还是李唐皇室的脸。
    自己作为大唐商王,他们不敢直言也是理所应当。
    李元瑷不在强求? 转身出府? 让人去外边打探消息。
    很快消息就传来了……
    原来自从裴律师为李治赞赏了几句后,开始燃起了全新的希望。
    他并不了解李治腹黑的性格,只以为李治宽宏大量,不计较汴州之事了。
    对于崇道抑佛的大业充满了热忱? 可谓身体力行。
    一项项政策? 便如紧箍咒一样套在佛教信徒上。
    其中有一条规定特别实在,得道高僧不许擅自离寺,有事需要出寺,需要登记去处。
    辩机十五岁出家,师从大总持寺道岳。十余年中潜心钻研佛学理论? 深有佛缘,几乎于昔年玄奘一样? 年岁不大,已是长安著名的得道高僧。更兼辩机容貌俊秀英飒? 气宇不凡,不只是精于佛法? 对于儒家文学亦深有研究? 经常成为达官贵胄的宾客? 深受仰慕。
    此次玄奘归来,在弘福寺开办译场。
    辩机年纪轻轻就入围其中,成为九名缀文大德之一。
    他是九名缀文大德中,年纪最小的。
    玄奘都惊讶辩机的天赋,赞叹说:“辩机远承轻举之胤,少怀高蹈之节,年方志学,抽簪革服。”
    玄奘对于辩机的器重,更胜于他的几个徒弟。
    辩机在遇到玄奘之前,已经跟高阳公主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了,一直以来都掩饰的很好,每次出入都是有理有据,从未给发现。
    但是裴律师为了升官,就如闻了腥味的猫,不住的盯着长安的各大寺庙。
    因辩机师傅道岳年事已高,辩机身为徒弟,侍奉榻前。每隔一曜日即从弘福寺前往普光寺探望师傅道岳。
    此举乃是一片孝心,为长安上下称道,人人都赞:辩机德孝不忘旧恩。
    以辩机现在的地位声望,已经可以跟道岳并驾齐驱了。
    但是辩机无半点骄意,依旧对道岳如父亲一样对待。
    裴律师却从中察觉了异样,从弘福寺到普光寺有一段距离。以步行计算,大约要走一个时辰。
    而辩机回到普光寺的时间,大致也是一个时辰上下,这里没有多少遗漏。
    裴律师却觉得反常。
    辩机是有身份的人,为什么那么长的路,他不选择骑马?不选择坐马车?
    而且辩机是当代高僧,他步行经过的街坊居然对于他的经过没有什么印象。
    这极为反常的。
    裴律师就做出了假设,如果辩机不是徒步往返弘福寺、普光寺,而是乘坐马车。
    那么这之间将会有半个时辰的空余时间,辩机的动态是不明的。
    不得不说,这偏执之人,真的有些可怕。
    裴律师就如侦探一样,剥丝抽茧,一点点的从微不足道的细节里拔出疑点。
    这有了疑点,进行选择性的调查。
    结果不言而喻。
    辩机趁着往返弘福寺、普光寺期间与他人私会的情况已经为裴律师掌控了。
    捉贼拿赃,捉奸在床。
    古来不变道理,辩机这样的高僧,没有真凭实据是办不了的。
    裴律师想要弄一个大新闻,这样让全长安都知道什么得道高僧,不过就是个大淫棍。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辩机的真面目。
    只有如此,他才能将锅甩给和尚,从而达到李治贬佛的目的。
    这一切的算计都是妙的,只是裴律师怎么也没有想到辩机的姘头会是高阳公主。
    那个除了长孙皇后所生的几个嫡女外,李世民最宠爱的庶女公主。
    这一下裴律师自己慌乱了。
    他想将事情压下来,可他一开始的目的就冲着搞大事情去的。
    带着一票人捉奸在床,根本封不住口。
    短短几个时辰内,缀文大德辩机与高阳公主私通的消息传扬开了。
    长安上下,人所共知。
    哪怕裴律师在怎么挽回,亦无济于事。
    “这……”李元瑷听了这前因后果,哭笑不得,这可不好收场了。
    历史上只是因为盗贼从辩机卧房里偷了一个玉枕,现在倒好,直接给捉奸在床,揭开了私会之处。
    半晌,李元瑷才道:“那现在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后续?”
    打探消息的小厮答道:“目前没有什么消息,只是外边传的厉害,已经传出好多版本了,压是压不住了。”
    李元瑷有些心疼的问道:“裴律师现在怎么样了?”
    小厮道:“裴律师最是无辜了吧,当场就让高阳公主的侍女按在地上打了个半死,给抬到医馆去了。据说房驸马都尉怒闯医馆,也将裴律师打了顿。”
    李元瑷撇了撇嘴,真够窝囊的。
    这种情况,不去打辩机,找裴律师麻烦?
    虎父犬子,莫过于此。
    好一出大戏。
    李元瑷听着八挂,心情有些复杂。
    裴律师崛起的蹊跷,李元瑷时时关注留意,只是一直没有暴露原因。
    而且褚遂良除了提拔他之外,就没有与之接触过。
    好似两人不认识一样,也无处下手。
    而且裴律师对于崇道抑佛贡献极大,李元瑷也乐得裴律师打压一下佛教。
    李治这腹黑太子的心思他懂得一些,由着裴律师胡来。
    世间之事,物极必反。
    裴律师压的越重,佛教反弹的也越厉害。
    只是因为裴律师还没有伤及佛教根基,一但佛教根基动摇,看他们闹不闹?
    佛教信徒甚多,其中不乏高官富豪,弄一个崇玄署令还不简单?
    那时候李治一脚将之踢开,一举两得。
    现在裴律师已经没有前途可言了,李世民绕不过他,不过碍于情面,他会升他的官。等这事情平静下来之后,再秋后算账。
    唯独让李元瑷关心的只有房玄龄这位老宰相了。
    房玄龄精诚奉国,显贵至极,但深自卑损,从不炫人傲物,如履薄冰一辈子,赚了一生的美名,这临老时,家里发生这种丑闻。
    怎不叫人唏嘘?
    “去派人探探房府的动向!”
    李元瑷与房玄龄交往不深,但他是由衷的敬重这位为大唐奉献一辈子的老人。
    唐王朝走到今日,房玄龄的作用功劳可说是仅次于李世民的。
    果然,如李元瑷担心的一般。
    本来情况好转的房玄龄,得知家中出了这种丑闻,再度气晕了过去。
    李世民也得到了一切消息,下令将房玄龄接入宫中休养。
    大唐立国至今,外臣入宫休养,为房玄龄一人而已。
    至于辩机,李世民自然勃然大怒,直接下令腰斩辩机,连审都不审,还顺带将高阳公主所有侍奉的丫头一并砍了。
    对于高阳公主,即是他女儿,也是房家儿媳,李世民只能下令将之禁足,然后任由房家处置。
    莫名的一出戏,也因李世民的震怒消散了。
    在这出戏里,李元瑷只是一个看客。
    但他却不知,虽是与他无关的戏份,对他的影响却是极其深远。
    **********
    裴府!
    临海长公主在一旁暗自流泪,看着给打成重伤的夫君,面容憔悴。
    裴律师一脸死寂的摊在床上,双目无神。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一切都完蛋了。
    身份地位未来,全部都完了。
    泪水不住顺着眼角流下,浑身剧痛让他脸颊不停抽搐。
    临海公主看着陪伴自己一生的男人,原本软弱的性子,一股邪火怒意,厉吼了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高阳偷汉子惹的祸。高阳、房遗爱凭什么打你。他们是公主是驸马,夫君就不是驸马了,妾身不是公主?他们凭什么下那么重的手,我,我要告到宗正寺,告道圣人面前。看他是不是只护着自己的女儿女婿……不管他妹妹妹夫了。他李世民今日敢不管,我撞死在他面前,到地府,到父皇那里告他去。”
    她柔弱了一辈子,看着受苦的丈夫,生死什么都不顾了。
    裴律师也吓了一跳,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妻子这幅模样,好像要吃人一般,呆了呆,见她当真往外走去,叫道:“夫人,夫人!”
    他挣扎着滚下了床榻。
    惨叫了一声。
    临海公主瞬间清晰,赶忙上前搀扶。
    裴律师沙哑着说道:“夫人,为夫应该听你的,不应该来长安的。悔了,为夫真悔了。”
    临海公主泪流不止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裴律师咧嘴惨笑:“自找的,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只是苦了你跟孩子了。”
    临海公主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能够和和睦睦的在一起,其实挺好的。”
    裴律师摇头道:“只怕不行了。此次我揭开了一个丑闻,天大的丑闻,已经影响到了皇室得声誉。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尤其是高阳公主……我现在闭上眼睛,眼前都浮现那疯子吃人的表情。为夫看着那表情,就知道为夫毁了她,她不将我们毁了,不会罢休的。”
    他惨然道:“是我害了你们,是我……”他说着突然眼中燃起一丝希望道:“夫人,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临海公主道:“有什么不愿意的?再苦比得上静州?”
    裴寂晚年因犯了四条死罪,给李世民贬黜到了蛮夷之地。
    因年事已高,裴律师随行侍奉,临海公主亦不辞劳苦一并前往,受了不少的苦。
    裴律师惨笑道:“这一次不是静州,是离开这里,彻底的离开唐朝。我们去百济,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避开这一切,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高阳公主终究只是公主,就是陛下秋后算账,他还能去百济找我们不成?”
    临海公主一听居然是出国,一时间也不知是否应该答应。
    裴律师抓着临海公主的手道:“我们让皇室蒙羞,就算他们不找我们麻烦,也不会有任何前景,尤其是我们孩子。百济不一样,那边没有开化,我们的孩子就算人中龙凤,可以有很好额前景。”
    临海公主瞧着丈夫这副模样,下定了决心道:“你去哪,我便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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