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翎记得清楚明白,前一世,她执意陪着母亲守灵,熬了几整夜。
    因为太过于疲惫,在父亲葬礼前夕,祖母和两位婶婶劝慰之下,便回房小憩,谁知这一小憩,睡梦中醒来,便得知母亲身死的噩耗。
    火势很快,一切似乎发生的很突然,实际上都是计划好的。
    而现在,将计就计,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薛翎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睡去。
    先好好的休息一晚,明日才有精力周旋帷幄。
    重生后的第一个晚上,薛翎反而睡得很安稳。
    不过心里惦记着事,她醒的很早。
    醒来的时候,天色依旧暗沉。
    “丝雨,什么时辰了?”
    丝雨听到动静,立刻披了衣服进来,“回姑娘,现在刚刚卯时初,姑娘要不要再休息片刻。”
    薛翎已经起身,“不必了,去打水吧,我洗把脸就精神了。”
    丝雨很快就端了一盆水进来。
    薛翎捧了一捧温水浇在脸上,整个人清醒不少。
    这时,丝竹已经捧了衣服过来。
    薛翎穿了一件素衣,一头青丝挽成了双髻,没有一点的饰物。
    丝竹一面放下梳子,一面说道,“姑娘,炭火果然用的差不多了,娘刚才让我问姑娘,是不是等老太太来了再去买?”
    薛翎说道,“嗯,你等会去跟乳娘说一声,让大家多穿一些衣物,不要受冻,现在所有的用物都不必采买,等祖母来了,自会安排。”
    说完,这才问道,“对了,我让你哥哥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丝竹点了点头,“哥哥说是已经办好了。”
    薛翎看了看外面,天色依旧暗沉,她取出蒋旭买的药物,重新的配置了一番,然后用小瓷瓶装着,仔细的收入了怀中。
    然后拿起了那个沉木盒子放入衣袖之中,“走吧。”
    丝竹拿了一件披风披在了薛翎的身上。
    祖宅不大,薛翎提着灯笼。
    走到回廊拐角之处,丝雨提醒薛翎,“姑娘是不是糊涂了,这不是去灵堂的路,”
    薛翎说道,“我知道,我去阿娘的房间看看,你们在此处等我就好。”
    正房一片漆黑。
    薛翎轻轻的推开房间。
    有一股药味扑面而来,这药味依旧浓烈,似乎经久不散。
    药味提醒着薛翎,父亲刚刚去世的事实。
    正房是一个套间,父亲教授功课,多在外间。
    薛翎看了一眼,房内似乎还有父亲的身影。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有一刹那的恍惚,总觉得父亲在世一般。
    不舍,难过,慢慢的涌上心头,似乎真的回到了那一世的这个时候。
    那时候的自己哀痛不已。
    而现在,自己依然难过,眼中却没有一滴泪。
    苦难使人成长。
    她比过去坚强了。
    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为之努力。
    失去的存留在记忆里,而身边的活生生的人,她必须留住。
    薛翎迈步进去,查看了一番,确定蒋旭办妥了。
    然后将手中的沉木盒子放入了母亲的那个衣柜之中。
    做完这一切,这才转身出去。
    到的灵堂之时。
    天色依旧黯淡。
    薛翎掀了帘子进去,一眼就看到母亲略显憔悴的身影。
    妹妹薛燕已经到了。
    母亲和妹妹正在说话。
    薛燕一双眼睛肿的厉害,正依着蒋悦哭,“阿娘也去休息,你若是熬垮了,我和姐姐怎么办。”
    蒋悦摸了摸薛燕的头发,“你姐姐可没你这样脆弱。”
    薛燕说道,“姐姐一直很厉害,父亲在世之时,也时常夸赞。”
    蒋悦摇了摇头,“你姐姐若是一个男子,绝非池中之物,只是。”
    薛翎脚步停顿了一下。
    她打断了母亲的话,说道,“阿娘错了,就算我是一个女子,也一样不输男子。”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豪气干云般的坚决。就像是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这样的薛翎偏偏震住了姜悦。
    蒋悦似乎想起来很多事,神色万千变化。
    过了好一会,蒋悦才回过神来,“阿翎说的好。”
    “阿娘,你昨日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女儿家终究与男子不同。”薛燕不明所以的问道。
    蒋悦点了点头,“的确是不同,所以,”
    她看着薛翎,“同样的成功,女子要付出数倍的辛苦和努力,也许还不一定能办得到,阿翎,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薛翎轻轻的点了点头。
    蒋悦性子随意,她一手带大了一双女儿,从不会拘束薛翎两姐妹。
    即便是薛燕体弱,在至亲跟前,也是活泼可爱。
    薛翎是嫡女,从前骨子里透着一股傲气,性子却又分外单纯。
    如今,破茧重生,带着前世的记忆,性子里的刚强又壮大几分,只是,终究是回不到那样单纯的心情了。
    神色中更多的是一种泰然自若的淡然。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有着那样看尽繁华和阅尽人心的记忆,她更能明白,在困境之中该如何取舍。
    薛翎说道,“阿娘,我想好了,也准备好了。让我跟着您学医好不好?”
    蒋悦说道,“你的医术,是你爹爹手把手教的,在薛家也算是极不错了,阿娘的医术,和薛家的巫医之术全然不同,你确定要学吗?”
    薛翎点了点头,“阿娘说过,巫医之术,蛊惑人心,终究不得长久,阿娘,我想跟着你学,阿娘愿意教我吗?”
    说着试探着问,“阿娘,你会不会觉得女孩子习医不好?”
    蒋悦唾了一口,“放屁。谁说女人不能习医。”
    这样粗陋的话语,只有在蒋悦情绪被调动起来的时候,才会脱口而出,大部分的时候,蒋悦是十分的文雅的。
    薛翎听着久违的话语,心里一动,在父亲过世之后,母亲的情绪总是带着不同以往的低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问题,让母亲回到了那种不服输的神态。
    她坚决的说道,“阿娘,我想要好好的习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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