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曾对嬴贞说起过,东皇岛苏御之所以会在太安阻拦她们捉拿李怀安,不单单只是惜才,而是想为太平洲保留更多的种子,以应对未来的妖族入侵。
    北齐和北夏位于太平洲最北,自然是首当其冲的,但如果他们扛不住呢?那么大秦呢?大秦的铁骑和无数江湖武夫,又是否能扛得住?
    以现在大秦江湖的乌烟瘴气,嬴贞几乎是不抱任何希望。
    拔苗助长自然不可,但顺其自然则是迫在眉睫,
    放开手,任由江湖自己发展,未来三十年内能出现多少后起之秀,嬴贞不知道,但总不会比现在更差劲。
    严加管教的孩子终究难成大事,放任其自由,才是唯一出路。
    江湖变得更有朝气,才能在未来的劫难中出一份力。
    “你们几个,以后若是再与官府亦或军方有任何牵连,本王绝不饶恕,还有你,”
    说着,嬴贞又看向谢振宇,
    “你在这边都做了些什么,本王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大婚之后立即给我滚回北疆,谁说没有战事?有没有战事,韩魁他吃到个屁。”
    满屋子人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谢振宇眼瞅着到手的荣华富贵就这么飞走,心里虽有些不甘,但听到殿下说可能会有战事,顿时便惦念起魁字营那帮老兄弟,
    再者,他也没有选择的权力啊?
    “末将领命,大婚之后即可启程,返回北疆。”
    嬴贞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了。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所有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更别说什么猜出嬴贞的心意了,根本就无从猜起嘛?
    良久之后,
    飞鹰帮帮主燕山客率先打破沉默:
    “谢将军,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为何会警告我等不得与官府扯上关系?”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疑问。
    谢振宇一屁股坐下,冷冷道:
    “殿下的心思,我能猜的到吗?让你们干什么就老老实实干什么,若有违背,别怪我谢振宇翻脸不认人,到时候魁字营会将你们的宗门踏成平地。”
    天邪门门主厉克文皱眉道:
    “殿下的旨意,我等当然不敢违背,只是不知道这个‘度’该如何衡量,是完全不与官府打交道?还是可以适当的走动走动?谢将军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们几家与本地官家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想要彻底撇清楚,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谢振宇眼下心情很差,殿下突然让他返回北疆,说实话他也没有心理准备,说服常家小姐,是眼前的一个大难题,人家是否愿意跟随自己去北疆,还真说不准。
    “你们刚才都没长耳朵吗?殿下说的话,我每一个字都能背下来,我劝你们最好往最坏处打算,还有,明夜之前,每人给我准备一万两银子,老子回了北疆,总得给弟兄们带点喜钱。”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勉为其难的答应,
    他们虽然心里恨的是牙痒痒,但又实在不敢违逆谢振宇,对方的脾气是属狗的,会咬人的。
    .......
    嬴贞没有去找李大奎,而是一个人出了望北园,策马登上一座山坡,就这么坐在一颗大树底下,夜色中远眺明月。
    心思重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独处,在安静的环境下,才能将脑子里乱如线头的思绪理清楚。
    周围此起彼伏的虫鸣之音,点缀的恰到好处,让他很快的平静下来,
    他是皇长子,自打他出生的那一刻,眼中所见,便是九州万方。
    他所要考虑的,一直都是整个大秦的国运走向,而不是那些门阀家族亦或是江湖门派这样的势力,更不会是个人。
    秦清告诉她,苏御带着郑晓月残存的魂魄已然去往北齐,连这样一位身处太平洲武道巅峰,本不该会理会世俗之事的超凡人物,如今竟然也插手进来,这说明什么?说明苏御自己,都不看好太平洲,甚至都不看好他自己。
    太平洲最强六人,苏御到底排第几,嬴贞不知道,
    但破碎山河只是一个探路的先锋大妖,就能打的苏御心服口服,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三十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嬴贞望月感叹,
    “在想什么呢?”
    香风吹过,一道倩影悄无声息的在嬴贞身旁坐下,随着他的目光一起,望向天边明月。
    “事情办完了?”嬴贞没有回头,淡淡说道。
    “嗯,办完了,你刚才说什么三十年,怎么?你也知道了?”
    商秀秀侧身望着嬴贞脸颊,笑盈盈道。
    嬴贞苦笑点头:
    “我应该算是知道的最迟了吧。”
    商秀秀笑道:
    “修行一途在于心无旁骛,重心境,重意境,重纯粹,你这样的身份,本来就很难在修行路上走的很远,知道的越多,想的就会越多,道心便会不够纯粹,所以这座天下几座大洲,不论武夫还是炼气士,但凡能有成就的,就没有一个是出身皇家,为什么呢?因为皇室中人心思最重。”
    嬴贞哈哈一笑:
    “本来我心里还在埋怨父皇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你这几句话倒是开导我了。”
    “本来就是嘛~~”
    商秀秀俏生生的答了一句,随手将那柄思秦平放在双膝之上,轻轻抚摸着,
    “你想要在武道上有所成就,就必须抛开自己的身份,身在江湖就不要考虑朝堂之事,身在朝堂就将江湖撇在一边,这就是为什么大多的修行中人都不愿理会世俗之事,就是怕沾惹因果坏了道心,当然,你现在的境界这些都无所谓,但当你有机会进入九境武夫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迈不过的天堑,你身边那个秦丫头,她就是因为足够纯粹,才能稳压天赋更高的李怀安一头。”
    嬴贞笑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过你这番话很有道理,我会记住的。”
    商秀秀明眸一闪,笑眼道:
    “很难得啊,你竟然能听进去我说的话。”
    嬴贞道:“有道理的自然就要听,方才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本想着冥想打坐,但脑中思绪如麻根本静不下心来,可知一心不能二用,‘纯粹’二字,确实是做任何事情的精髓所在。”
    商秀秀眨了眨眼:“那你能跟秀秀说说,刚才在想什么吗?”
    嬴贞耸了耸肩:“我在想,要是卢丫头现在在我身边就好了,她心思细腻,也许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商秀秀瞥了瞥嘴角,绝美的玉容上现出一抹哀怨,
    “秀秀也不比她差嘞,说说呗,也许我的办法会更好,快说快说,我愈发有兴趣听一听了。”
    闲着无事,嬴贞便将他对于大秦江湖的顾虑说了出来,
    商秀秀手肘托在膝上,耐心静听,眼角媚意荡漾,说不出的俏皮动人,
    片刻后,只见她忽的拍了拍嬴贞肩膀,笑吟吟道:
    “笨蛋,这事多简单,看把你愁的,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嬴贞咧嘴道:“你别吹牛啊,那你倒是说说,有多简单?”
    商秀秀直了直腰,挺起傲人的双峰,嘴角翘起,
    “远的不说,近的就有一个北齐可以做参照,但北齐的江湖仍远远算不得纯粹,秀秀曾去过中神洲的大唐帝国,啧啧,人家那江湖才真叫个江湖,朝堂与江湖泾渭分明,两不相干,朝廷只管百姓事,江湖只问江湖事,而且数千年来始终如此,因此也造就了几个庞然大物。”
    “苏御和皇曌,对于太平洲武夫来说,已经是战力天花板了,殊不知,武夫十境之上,还有一境,”
    嬴贞不可思议道:
    “真的假的?”
    商秀秀俏皮的白他一眼,
    “不知道了吧?武夫十一境,之所以鲜少有人知道,是因为与其说它是一种境界,不如说它是尽头,这一境基本属于逆天的存在,战力究竟几何?秀秀实难知晓,整个中神洲,明的暗的,应该不超过五个人,最厉害的应该就是魔教教主轩辕啻了。”
    说着,也许是夜风寒凉,商秀秀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双臂合抱,屁股往嬴贞这边挪了挪,继续说道:
    “你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想要改变如今大秦江湖的萎靡现状,其实方法很多的,
    首先啊,朝廷肯定是不能再插手江湖中的事了,单是你掌握的军方,这些年来就已经将整座江湖压的透不过气来,但是在前期,你还是要出点力的,
    你看秀秀的办法行不行啊?第一,在江湖上找出一位极为熟悉江湖且德高望重的人物,此人必须是那种左右逢源在哪都能吃得开的正派人物,你来做此人背后的靠山,并且要以军方势力在背后全力支持他,让他搜罗江湖豪杰,列出一套英雄榜,
    榜单上出现的人物不能多,为的就是引出武林中人的争强之心,但可以做出分类,比如白道十大高手,黑道十大高手,三十岁之下年青一代单独列一个十八种子高手,江湖十大美人等等等等,
    这样的榜单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激发他们的血性和欲望,试问行走江湖,谁不想名扬四海呢?谁不想登高据顶?
    而另一方面,你要遏制住军方系统中那些顶尖武夫,不要让他们掺和进来,或者也可以单独列一个朝野十大高手,但他们这些人在江湖中行事,必须按照江湖中的规矩来,不能动不动就要率大军灭了人家的宗门,这样是不行的,咦?你怎么了?”
    嬴贞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商秀秀说的这些,他在前世的武侠小说中不知看过多少。
    原来江湖榜还有这样的作用?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嬴贞大力一拍商秀秀肩膀:“你用脑子想出来的办法,果然比屁股靠谱多了。”
    商秀秀装模作样的“哎呀”一声,嗔怪道:
    “你总是惦记着秀秀的屁股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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